她真想硬气点,宁折不弯, 可是脾气不能当饭吃, 她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就是个讨饭的, 哪有硬气的权力。
温柚酝酿了下感情, 唇角勾起一抹讨好的笑。
她凑到云深耳边, 吐字清晰, 轻轻缓缓道:“哥哥,你最帅了。”
男人侧对着她, 锋利的下颌微不可查地僵了下。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破天荒地不再挑剔她了。
直到料理完手上的东西,他似是才想起来身旁有个温柚,不咸不淡地转眸,道:“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温柚松了一口气。
刚才和他说话时,她没注意,一不小心贴太近了。
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薄微涩的岩茶香,近到她的呼吸好似能触及他耳畔肌肤。
所幸只有一瞬,说完那句话,温柚飞速撤离。
云深嫌她在厨房碍事,温柚这会儿也不太想在他身边晃悠了。她走去客厅,看了会儿电视,直到饭菜都做好,才回来帮忙分一下餐具,落座吃饭。
今天的菜都很清淡,椰子鸡汤香甜,清蒸鲈鱼鲜美,再配上一肉一青菜,两个人吃,还是稍微多了一些。
吃饭过程中,温柚偶尔夸一嘴云深做的菜好吃,云深敷衍地应一下,除此之外,两人再无其他交谈。
温柚实在摸不准云深的脾气。刚才在厨房里,他还和她有来有回地拌嘴,这会儿又变得沉默是金,拽了起来。
温柚懒得琢磨,自顾自地闷头吃饭。
与此同时,室外嘈杂的风雨声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衬得室内更安静,落针可闻。
台风已经登陆,他们现在正处于台风眼的位置,所以风雨骤停,就连天空也出现了片刻的晴朗。
寂静在空气中持续发酵,莫名的尴尬涌上温柚心头。
正当她打算硬着头皮开启一个话题时,云深的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
男人看了眼来电显示,懒洋洋地接起,没有离席。
看来不是工作电话。
“喂。”云深靠着椅背,散诞自然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在吃饭呢。嗯。家里没事。”
听语气,电话那头的应该是姜阿姨。
几句话之后,云深的表情流露出不耐烦。
看来,母子俩又聊到了那个亘古不变的话题。
姜娜语气凉飕飕的:“今天是七夕,娆娆去小泽剧组探班了,你爸也送了我一对金手镯,你呢?又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
云深瞥一眼坐在对面的温柚,气定神闲道:“不然?今儿可是台风天。”
姜娜:“我也不和你废话。上个月你说加那姑娘的微信,到底加了没有?”
云深:“加了。”
姜娜:“好。趁着今天过节,赶紧和人家聊两句。”
云深:“什么?妈你大点声。”
姜娜:“……”
云深:“听不见,信号太差了。晚点台风过了我再给您回电昂。”
就这么撂了电话。
云深重新抓起筷子,淡淡扫了眼对面那姑娘:“你笑什么?”
温柚一本正经:“我没有。”
默了默,她似是觉得自己的反驳太苍白,干脆不再掩饰,放任揶揄的笑意爬上眼角,道:“学长,你这样,只会让姜阿姨更暴躁,后患无穷。”
云深漫不经心道:“我又没说谎,刚才确实信号不好。”
温柚:“那你加了那个姐姐的微信吗?”
“加了。”云深边喝汤边回答道,“以前就认识。”
温柚愣了下。
听他的语气,好像和这个相亲对象的关系还不错。
温柚低头夹了一块鱼,慢条斯理地咀嚼,吞下,然后喝了口汤,在气氛再次沉寂下来之前,她顺着他的话说道:“感觉学长和这个姐姐蛮有戏的。”
云深扯了扯唇:“你懂什么?”
温柚平静道:“学长老大不小了,还是抓紧点吧。”
“喝你的汤,别废话。”云深把她半空的汤碗捞来,盛满了,重重搁回她面前。
没过多久,他兀自冷笑了下,撩起眼皮打量温柚,道:“说我老大不小,你又有多小?你怎么不抓紧点?”
云深虽然比温柚高两级,但他是在年末出生的,上学早,实际上只比温柚大一岁半。
温柚没想到他会突然把矛头转向她。
她确实不小了,不过,那又怎么样。
温柚垂着眼,淡淡道:“又没有人催我。”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彻底的寂静。
就连云深也怔了片刻,有点后悔刚才说了那句话。
其实年龄多大、单身与否本身并不要紧,毕竟恋爱和结婚都是个人的事情,无论过怎样的生活,只要适合自己就好,并没有高下之分。
人们之所以觉得婚恋之事紧迫,大多是受身边的亲人催促。催得越急,这事儿自然显得越要紧。
而温柚身边,从来没有人催她。
准确的说,她身边就没有亲人。
云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一个天寒地冻的日子,他骑自行车去温柚学校找她。
因为去得急,他忘了戴手套,手指被冷风吹得僵硬疼痛,但他顾不上那么多,匆忙赶到温柚宿舍楼下,站在干枯的桦树旁给她打电话。
回铃音响了快一分钟,对面才接通。
少女声音颤抖着,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哥……我在校门口。”
云深:“不是让你在宿舍等我吗?”
温柚:“我等不下去……”
“好,那你老实待着,我马上来。”
撂了电话,云深又迎着寒风骑车到校门口,终于在门卫处找到了温柚。
她眼眶通红,脸色却像纸一样白,肩上背着书包,没有带行李箱。
云深在手机上打好车,送她去火车站。
两人坐在车后座,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温柚不断抽泣着,云深搓着有点冻伤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这似乎是他认识温柚以来,第一次见到她哭。
云娆从小就爱哭,眼睛里像盛了一片湿漉漉的湖泊;黎梨则是大小姐性格,经常生气,气急了也会掉眼泪。
唯独温柚,就算被排球砸破额头,疼得倒抽气,就算看悲剧电影,难受得眼眶涨红了,她也不会掉下一滴眼泪。
这一点,云深倒是挺欣赏她的。毕竟眼泪除了宣泄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温柚总是很坚强,乐观,情绪稳定,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动摇她的心志,让她产生大的波动。
直到今天。
云娆打电话告诉云深,温柚的奶奶去世了。
云深隐约记得,温柚好像没有爸爸妈妈,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她爷爷在她高三的时候去世了,如今,她身边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