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柚从前,绝对和云深说过不止一次,她和他读同一个初中,以前经常在学校里见到他,还去给他的篮球比赛加油过。
没想到,他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记得高中以前的她也就罢了,成为朋友之后她说过的话,他竟也完全没放在心上。
温柚早知他就是这样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她依然控制不住地有点受伤。
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扯起一个微笑,对云深说道:“我初一的时候,还看过你和他的篮球比赛。”
云深睨着她:“是吗?给你表哥加油?”
温柚:“当然。”
说完这两个字,她感觉筋疲力竭,准备离开,不想再被那双漆黑又冷淡的眼睛注视着了。
云深的表情变得更冷漠,漫不经心地提到:“你对他还真不错。据我所知,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温柚微微皱眉,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她抬眼直视他,唇瓣翕张,低声道:“我那时候有喜欢的人。”
云深没想到会收到这么个回答,他目光晃动了下,须臾,冷笑一声道:“说说看,我或许认识。”
温柚摇头:“算了,他……不出名,只是一个对我很好的人。”
云深手捻着酒杯,极缓慢地打圈,道:“看你这样,好像还很留恋?”
温柚的声音像漂浮在空中的杨絮一样轻:“毕竟是初恋,当然难忘。”
这么多年了,没有一天真正忘记过。
“你那时候才几岁?懂什么?”男人放下酒杯,语气不善道,“赶紧忘了吧,要是有可能,早都在一起了。”
温柚心像被扎了一下,她从下午在湖边开始心情就不太好,闷声不响到现在,终于被他惹炸了:“你又懂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留情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
云深沉默了一会儿,未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肆意妄为了二十几年,这似乎是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说话有多不中听。
“我只是,给你个建议。”他不再倚着流理台,稍稍站直,嗓音缓慢,带着点自嘲道,“我谁也不是。”
云深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温柚一个人在厨房站了会儿,转身倒了杯威士忌喝。
好呛。
像被丢进烟囱里,眼耳口鼻都灌进了浓重的烟气。她俯身咳了几口,喉咙又熏又辣,脑子过电似的,窜上来一股酥麻。
还挺爽的。
酒还剩下很多,温柚把木塞重新塞紧,又用食品胶带把瓶口封好,存放进顶柜中,留着以后再喝。
回到卧室,她一秒也不再想今天发生的种种,洗漱之后直接躺到床上,梦会周公。
次日早晨,申城机场。
云深在空姐的引导下走进头等舱,于向阳已经到了,坐在他旁边位置。
舱口方向仿佛有寒潮袭来,于向阳瑟缩了下,眼神从杂志上抬起,吓了一跳:“谁惹你了?”
“没事。”云深落座,脸色沉黑,衬衫领口松开,整个人透着极度的烦躁。
秘书杨哲和他一路来机场,直到和于总汇合,杨哲才敢开口和云深说话,汇报国外一个合作项目的进展。
说到出国的行程,云深突然抬了抬手,对杨哲道:“于总替我去就行。”
于向阳:“你这个月有事?”
云深靠着座椅,边揉眉心边道:“我对欧洲水土不服。”
“……”于向阳看了眼云深的行程表,“欧洲我可以去,但北城的事儿一大堆,你不能都甩给老周吧?申城这边的项目还不急,感觉不需要你亲力亲为。”
于向阳是云深的同系学长,从云深创业初期就陪着他,也是公司里唯一敢指教云深几句的人。
云深:“嗯,这不就回北城了。”
飞机升入云端,平稳地巡航。云深戴上眼罩,整个人陷在座椅里,尝试入睡。
于向阳和杨哲见他疲惫,便不再说话,动作也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声音。
云深眼前一片漆黑,耳畔清静,睡意却像消失的潮水,迟迟不至。
许久,他放空的大脑中忽然跳出声音——
“你以为你是谁?”
“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
正确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他他妈啥也不是。
杨哲正在查看邮件,忽觉身旁漫过来一阵寒意,他抖索了一下,侧过头,就见老板坐姿未动分毫,一双长腿斜支着地,看起来散漫悠闲,应该已经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微哑的气音蓦地响起,杨哲整个人一激灵,难以置信地和于总对视了下。
他们都听到了。
“我操。”
就两个字,又狠又低,从云深嘴里骂出来,像一种发泄。
转瞬间,整个头等舱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
迈入寒冬,满城的梧桐干枯萧索,即便是晴天,天色也透着股寂寥的苍茫。
温柚最近总爱往黎梨家跑,一有闲就出门找黎梨,不爱在自己家里待着。
这一日,她和云娆都在黎梨家,三个人仰躺在黎梨那张巨大无比的床上,床前的幕布播放着文艺电影,午后气氛昏沉,温柚枕着云娆的胳膊,假装不在意地听云娆讲她哥的事儿。
那日在湖畔撞见云深和贺宜嘉之后,云娆特意去母亲那儿打听,结果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有效信息:“我妈知道的就是我哥和贺宜嘉正在接触。对我妈而言,这已经是破天荒头一遭了,所以她最近催我哥没那么紧。”
“在接触是什么意思?”黎梨翘起脚,在空中乱踢两下,“他们这段时间经常见面吗?”
云娆:“这我妈就不知道了。我哥不可能和她说这个。”
影片光影变幻,室内忽明忽暗的,像穿行在林荫大道。云娆翻了个身,凑到温柚脸旁边,笑道:“柚子,要不你去问问吧?”
温柚怔然:“我问什么?”
云娆:“你和我哥一起住嘛,我看他这两个月经常回那套房子住。你就找机会问一下他和贺宜嘉究竟是怎么回事,满足我们的好奇心。”
温柚自然不愿意找云深打听这种事,推辞道:“他这个月又不来这儿住了,我只在月初见了他一次。”
“噢,他最近在北城来着。”云娆说道,“不过他明天就回来了。”
温柚闻言,心脏轻轻收缩了下。自从那天晚上,她和云深不欢而散后,云深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温柚猜到他在北城,所以也没多想什么,并不觉得云深会被她的一两句重话影响心情。
毕竟那晚过后,第二天早晨,云深走之前,还给她做了早饭。
“云深哥这次在申城待多久,你知道吗?”温柚问道,佯装不经意地提起,“他生日好像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