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三欠着身儿赔笑道:“姑娘说笑了。这铺子都是姑娘的,何况这几个泥人儿。小的只叫人收拾出来,给姑娘送府上去就是了。”
顿了顿,又笑道:“前些日子小人在京中游逛,也买了不少胶泥垛的风炉,柳树条编的小篮子,不是那种粗粗笨笨的东西,姑娘若喜欢,小人便叫人一总包了送到府上。
霍青毓点头应允:“正好我还嫌那几套泥人太少,有些不够分的。你都包了给我送过去,银子就在账房领。”
冯老三又是一阵推脱,不明白左手换右手的事儿,霍青毓为什么要执意分的这么清楚。
“生意总归生意,倘或今儿我领些东西不给银子,明儿他领些东西不给银子,到月底盘账,岂不是不清不楚了?”霍青毓摆了摆手,起身说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耽误了。”
冯老三急忙说道:“小人倒还有一件事情想讨姑娘的示下。”
霍青毓便问道:“什么事儿?”
“如今铺子上生意忙了,我一个人有些顾不过来。想从扬州叫来几个人帮忙记账走货,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随你罢。”霍青毓想了想,忽地问道:“江南那边的生意怎么样?”
冯老三道:“打从姑娘在京城开了铺面,小人一壁差人从江南送货,一壁也将京城的玩意儿带回去,听他们说,如今生意也不错。”
霍青毓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些女孩子们呢?你和杨嬷嬷没有阳奉阴违罢?”
“呦,瞧姑娘这话说的。”冯老三急忙躬身辩解道:“小人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背姑娘的意愿。更何况还牵连姑娘的清誉。谁不知道如今姑娘可是梁国公府的人,咱们便是为了姑娘为了梁国公府,也不敢做出出格的事情。那些女孩子们都守在家里头,本本分分的跟着记账做生意。小人可是连大门儿都不叫她们卖的。”
“现如今生意好了,杨嬷嬷还在扬州开了一间绣坊,只叫姑娘们都在家里做针线呢!”
霍青毓便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怎么慌脚鸡似的。”
冯老三只好点头哈腰的赔笑。
霍青毓一时出了镜花缘,便在街上随意闲逛。
她当初刚进京时也这么闲逛来着。只是那会子心里悬着家人父母,整个人凄风苦雨的,看什么都寥落败兴,如今兴致倒好,看着满街上叫卖的人,心里也觉着热闹。
兜兜转转又到了当日听书的酒楼。霍青毓心情正好,便在门前勒马,迟着马鞭子进了大堂。说书人正在台上讲述辽东大捷,齐国公父子大破胡人大军,虏获大单于之子,不日即将班师回朝的故事。
说到精彩处,大堂内的宾客更是忍不住拍手叫好。
霍青毓随意找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肩上搭着抹布的店小二立刻上前。霍青毓随意点了些吃食酒菜,一边吃酒,一边听书。那说书人的声音铿镪顿挫,叫人听得也是热血沸腾,只见一位身穿长衫的读书人猛地一拍桌子,起身说道:“圣人云家国天下,历来文死谏武死战,本就是为人臣子之幸事。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我等文人想要出仕为官,为天下苍生谋福,唯有科举一途。怎奈朝中舞弊横行,视朝廷举才为儿戏。私相授受泄露考题,如此不公允之事,却有官官相护企图大而化小不了了之,还要诬陷户部给事中胡大人是信口开河,污蔑朝廷命官,为我等请命仗义执言的胡大人要被押入大牢,泄露考题的张敬之和冯佑安却能官复原职金榜题名,敢问众人,这朝廷可还有公允可言?”
一席话激的群情激奋,很有些落地的举子纷纷附议,慷慨激昂义愤填膺,恨不得把今年春闱黑出花来,听得霍青毓莞尔摇头,心中暗骂一句狗屁不通。
没想到她这番摇头慨叹却看在旁人眼中,最先站起身来表示愤慨的读书人冷眼问道:“这位兄台面露不屑,可是不赞同我等之言?”
霍青毓回过神来,发现堂中许多落地举子都对自己怒目而视,不免笑道:“我是一介粗人,不太懂得你们那些八股文章。不过朝廷取才,除了要考校诗词文章,更看重官员的操守品质。如今春闱一案尚在查办之中,还没有个水落石出,也就是案情未明。连刑部官员和大理寺共同查办都未能确定的案子,尔等却在这里言之凿凿,恣意污蔑朝廷命官私相授受,污蔑朝廷科举不公,想是诸位竟比许多经验丰富的朝廷大员都厉害,只凭想象,就能知道谁对谁错,谁黑谁白,谁能给旁人定罪!若是将来有朝一日有幸为官,估计尔等堂上办案时,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吧衣寺爸一刘酒留伞广薄剧小.硕漫话.都有哦也是这么理所当然只凭喜好不问证据?”
“若果真是如此,那朝廷没选你们这些落地举子为官就对了。如若不然,有这么些不分青红皂白只知臆想的书生为父母官,遭殃的还不是各地百姓?”
一席话说得很多人哑口无言,那最先开口挑衅的落地举子却是恼羞成怒的冷笑道:“你这才是信口胡言,替贪官狡辩才是。我只问你,倘若张敬之没有私相授受泄露考题,为什么冯佑安几人会在春闱之后大肆宣扬自己必定高中,还以重金贿赂张敬之?这可是很多举子亲眼所见,难道也是我们污蔑他不成?”
“我记得前朝有位状元金榜题名,消息传到家乡的时候,他的好友正在酒肆喝酒。闻听喜讯,朗声大笑,只说三年之后我必为状元。时人闻听此言皆以狂生论之。等到三年之后春闱开考,那狂生果然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一时传为佳话。照你这么说,那狂生也是提前三年贿赂了考官不成?”
“至于重金贿赂一事更是牵强可笑。据我说知,尔等举子进京赶考,很多人都会拿着自己的文章诗词地方土仪拜访朝中大员,以期混个脸熟,难道说这样的做法也都是贿赂?照你们这么说,我看朝廷干脆明令禁止,不许举子在科考之前拜访官员,否则便以贿赂考官营私舞弊之罪论处!只不知道这条律例倘若真的颁布,尔等中间又有多少人是真正清白的?”
霍青毓的话犀利刻薄,只把人的脸皮狠狠揭下来。看着众人讪讪不服的模样,霍青毓也是百无聊赖,起身说道:“古人云锥立囊中,脱颖而出,真正有才学之人,便如凤栖梧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荷塘里的青蛙也喜欢呱呱乱叫,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比凤凰非得还高!”
至少在她上辈子死之前,冯佑安的才学已经传遍天下,倒是这些蹦蹦哒哒汲汲营营的落地举子,她一个也没听过。可见是非公允,百姓心中也是自有公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