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双方便拱手别过。
霍青毓掉头走了没多远,猛然觉察出身后有人跟踪。当下不动声色,在街上人多之处挤了几个来回,最后至一偏僻小巷藏身。
眼见跟踪那人自顾自的走进小巷死胡同,霍青毓施施然的在胡同口乡绅。
那人回头,苦笑着说道:“沈姑娘好机警,在下叹服。”
“齐国公世子!”霍青毓挑眉:“不知在下何德何能,劳烦世子大人纡尊降贵,亲自跟踪。”
第四十章
齐国公府世子姜逊,自幼跟随其父征战沙场戍守辽东,虽也有两军对垒时兵不厌诈之举,但是跟踪一个姑娘家又被人当面指出来的遭遇还是头一回。
这不免叫姜逊十分尴尬,只得拱手讨饶道:“在下也是无意间遇见姑娘,只瞧见那两位书生缠住姑娘……”原是怕那两位书生对她无礼,后见三人攀谈起来,姜世子耳聪目明,自然也从人语嘈杂中听明白三个人交谈的内容,这才知晓最近翰林清流中传言的那位肯替张敬之冯佑安仗义执言的“义士”也是这位沈姑娘。
姜逊思及此处,不免敬服道:“姑娘义薄云天,却又不肯居功自傲,着实令人敬佩。”
霍青毓看了姜逊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姜世子好耳力。”
沈桥这副皮囊原生的极好,臻首娥眉,明眸皓睐,端的明艳以极。只是她素来沉颜冷目,气质萧索,眉宇间素日萦绕着一股子不怒而威的英煞之气,叫人并不敢随意轻薄。此刻似笑非笑的弯了弯眉眼,眼角眉梢处立刻氤氲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只看得姜逊心下一怔,待回过神来,又是好一阵的摇头苦笑。硬着头皮讨饶道:“在下着实孟浪了。任凭姑娘处置。”
两人萍水相逢素无往来,姜逊且贵为齐国公府世子,又是朝廷亲封的骠骑将军,霍青毓自讨没什么可处置姜逊的,也不想与齐国公府再生瓜葛。当下便一拱手,径自而去。
只剩下姜逊一个人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免对自己唐突之举有些懊恼。
待霍青毓悠悠然回府之际,梁国公府男丁女眷果然已出宫还家,大概是在宫宴上没吃饱饭,全家人正坐在小花厅里填肚子。是胡菁瑜亲自下厨房,指挥厨娘们做的三桶凉拌面。新摘的黄瓜切成细细的丝儿,剁了几把香菜,上了一大碗花生碎,热灶上爆炒了两碗香喷喷的油辣子,再配上老醋香油等配料,面也是家下师傅打了鸡蛋揉的手擀面,劲道十足,香醇滑顺,吃在嘴里细嚼一嚼,口感都弹牙。
大夏天里吃上这么一碗凉滋滋酸甜香辣的凉拌面,简直舒服到比冲了一顿凉水澡还痛快。
霍府一众吃货们吃的见牙不见眼。见霍青毓姗姗来迟,岁数大了牙口虽好,但是不敢多吃,只吃了大半碗就撂下筷子,笑眯眯看着大家猛吃的老太太笑着招手道:“你这个疯丫头,又去何处撒野,这么晚才回来。快来我身边儿坐下。”
又吩咐小丫头子立刻给霍青毓盛饭。
恨不得把头埋在碗里的胡菁瑜也抬起头来,腮帮子鼓鼓的说道:“唔給里留了一大盆,好次……”
确实挺好吃,辣椒油子都吃到脸上了。
霍青毓原在外头吃的很饱,此刻见了众人的吃相,不觉又饿了。好在她吃完饭是走回来的,正好把之前吃的消化掉了。此刻再来一碗凉拌面,简直毫无压力。
全家人香喷喷的吃完了面,这才有心思闲聊说话。便说出进宫赴宴的琐碎细节,却是当今有意擢升齐国公为兵部尚书,调入京中留任。又言及齐国公世子姜逊自幼跟随父亲征战辽东,向少能与家人团聚,遂调姜逊入京畿大营,负责团练将士,戍守京畿。
霍青毓眼皮子一眨,总觉得这一手玩的有些似曾相识。
第四十一章
若说起当朝这几位皇帝,太/祖爷草莽出身,却生性恢弘御下有道,于乱世中几经生死打下这一片江山。至太/祖驾崩,今上继位,虽也励精图治,但以晚辈身份对着满朝堂泰半能做他长辈的功勋耄耋,底气稍显不足,头些年权柄未稳时倒还能做出个兼听则明用人不疑的样子来,如今羽翼丰满,且看着满朝的封疆大吏不顺眼,总想着把老一辈划拉回京,再安插上自己的心腹。偏偏又爱惜羽毛,不肯背上个卸磨杀驴刻薄寡恩的名声,所以就时不时的来几手明升暗降的把戏,擢升边塞有军功的将领回京任职,明白出一副出将入相,君臣相得的戏码。
上辈子率先立功的是梁国公府世子,也就是霍青毓他大哥,兼之胡菁瑜种种作为,当今便将靶子对准了梁国公府。可着一直羊上薅羊毛,非得把梁国公府里里外外折腾个遍,这才作罢。
这辈子因着霍青毓提前回京寻亲,梁国公府因此低调做人,还没来得及折腾出那么多事儿,偏偏又逢辽东大捷,齐国公父子脱颖而出。永寿帝果然也是换汤不换药的应对。
霍青毓此时不免好奇,今儿永寿帝把兵部尚书许给齐国公,待明年他大哥在西北大捷时,又该立个什么名目封赏?
没等霍青毓暗搓搓的腹诽出个眉目,打从扬州来的嬷嬷并春娘几人终于抵达京都。冯老三且亲自登门向霍青毓捎信儿,只说春娘等人都刚刚入京,等着给姑娘见礼,却不敢脏了梁国公府的门楣,入京都住在西鼓楼大街的铺子里。
人是霍青毓叫上京的,她自然得去看一看。多时不见,春娘等人身量又涨了不少,十三四岁的年纪,看上去都已经是大姑娘了,桃腮杏脸粉面含春身姿袅娜纤纤巧巧,行动处如弱柳扶风,说起话儿来如黄鹂鸣唱,嫩嫩的嗓子叙起别后离情来,闲话儿的内容却叫人触目惊心。
“……都是我们回京途中,路过淮南府时,想起一个小姊妹,现如今且在淮南府府尹老爷的府上做姨奶奶。我原想着去探望一番,却没想到她告诉了我一件稀奇的事儿。”
春娘说的事儿果然很稀奇。虽是在淮南府界内发生的案子,可是细细究其根源,却还得追溯到扬州一地的盐课上头。却是在扬州时任三年,因着期满评优,擢升户部二品大员的徐涣卿徐大人带着家眷回京叙职。继任的两淮盐政张明义刚刚到任,却查出了两淮盐道府库空空如夜,两淮盐政的账上竟然亏空了一千九百万两白银。刚继任的张大人大惊失色,立刻写了一封折子上奏朝廷。然而这份折子还没出了扬州府,之前带领家眷回京叙职的徐涣卿徐大人竟然在回京途中遇上了山匪,阖家十余人皆葬于山匪之手。只逃出了一个因为尿急偷偷跑出去撒尿的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