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先生(105)
剑拔弩张的空气里传来愤怒的犬吠声,来福压着尾巴挡在人群前面,傻憨憨的劲头全没了,这会就盯着哪个不要命的敢上来咬碎他的大头颅!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犬吠之间,五大三粗的男人扭打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坐在那儿喝茶的人这会才把茶盏放下,起身,掠过混乱的人群,径直往长廊那头去。
“来啊,拦住他!”
身后的保镖追赶过来,伸手要拉他衣角,他微微转身,抓过他手肘,利落地撞他在墙壁上。
黄家的保镖多,眼前又拿着家伙事的过来两个人来拦他去路。
他微微抬眼,估摸着那个挥过来的拳风,握手扣住他手腕,顺势给了一个肘击。
他闪过前面的人,把人丢到后面自己的人里,顺着那长廊翻着房间。
没有,还是没有。
他回头,看到在那儿“恶战”的来福,在那儿高声叫它:“来福,过来。”
来福瞬间冲过人群,跟了过来。
他们快速丢了人群,绕过前厅,来到安静的后厅。
“来福,快找,快找阿漓。”
来福垂着尾巴,贴着那地板使劲地嗅着。
长廊尽头黑黢黢的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影子。
脚步声落在地板上透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它带着他打开被锁上的门,循着黑暗的台阶来到底下一楼。
缺氧的环境滋生了雨季的霉潮,昏暗的地下室里简直就是个渗着水的囚牢。
他踩着那些水渍,他从来不会失去理智,可当他真的看到那一滩滩脏污的泥水的时候,却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害怕和心疼。
他记得她说过,她最讨厌下雨天了,最不喜欢潮湿的雨季。
来福最后停了下来。
他们面前是一堵暗墙。
死路了。
他抬头,潮湿的灯光下,他好像能感受到她就在墙的那头。
她抱着腿缩在角落里,身上湿漉漉的,跟第一次他在码头的礁石上,见到的她一样。
*
佟闻漓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她也不知道小F能不能找到她。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来了,不逞口舌之快了。
周围的潮湿带走她身上的温度,她觉得自己快要失温了,只能把自己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一块。
这个密室与外隔绝,她看不见外面的天光,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能感受到这个四四方方的密室外面好像有个水帘洞。
和她小时候看过的西游记的动画片不一样的是,这个水帘洞的水没有那么大,不是哗啦啦,而是滴、滴、滴这样的声音,这让她一度在想,是不是孙大圣被关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后,水帘洞的水都流光了。
她也被关了五百年吗……
她的头很沉,眼皮也很沉,身上有时候冷,有时候又热。
这个窄窄的暗室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她靠着的唯一一个落脚的地方像一块突兀在海边的礁石,那一小点地方好像会随时因为再一次的浪潮掀起而消失一样。
这让她又回到去等佟谷洲回来的那个暴雨的那一天。
从头到尾的潮湿让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那里一样。
她像只被雨打湿飞不起来的鸟一样苟在那儿,直到她觉得撑不住了,她飞了太久了,要休息一下。
她的眼皮慢慢合上,要坠落的那一瞬间,一道金光刺眼,有人慌张跑进来。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阿漓!阿漓!”
“佟闻漓!”
她看到他了,她第一次在他从来内敛又淡漠的眼里看到那叫做紧张和害怕的东西,她张了张嘴唇,不知道声音到底有没有发出来。
他抱起她的一瞬间,黑暗和潮湿不再抓着她了。
就连压着孙大圣的五指山也在她面前崩裂成一片碎石。
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说,她的意中人会踏着七彩霞云而来。
她躲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地想:世界上真的有他这样每次都会在她脆弱的时候出现的人吗?
还是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大梦啊。
第55章 沉沦
佟闻漓那天发了高烧。
黄家的秘室是来福发现的, 也是后来警察带着一堆人逼着黄坎打开的。
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抱着她常用的那个帆布包,一言不发地缩在角落里, 身上滚烫,却又在冷的发抖。
医生配了抗生素,打了点滴, 佟闻漓在那儿躺了一天,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她醒过来的时候, 看到外面好像已经不下雨了, 远处天边吐白, 一圈圈的橙黄色的光染着云层,那炙热的阳光还未完全暴露,窗外的植物嬉戏在这一片暴晒来临前的凉爽里。
她缓慢地扫了一眼天花板,发现她并不在庄园的小阁楼里, 但这里的陈设她是熟悉的, 因为她来过,那是先生的房间。
她的目光也扫到坐在她床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的人。坐在那湖蓝绒面沙发上的人衣着甚至有些凌乱, 额间的碎发耷拉下来,鼻尖甚至还有一道破损的血红,支着头在那儿闭着眼。
偶有一起酣眠的夜晚,她几乎都比他入睡快,醒得晚, 她鲜少这样看他睡梦中的样子, 拧着眉头, 似是不悦, 连睡梦里都那样紧绷。
她动了动好像有些僵硬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挂着点滴, 那一连续的声音吵到沙发上坐着的人,他醒了过来,几步走到她面前。
“阿漓,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那眼神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从来淡薄的秋水目里的紧张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她总是觉得他无所不能,也总是觉得没有东西可以让他流露出负面的情绪。
于是她摇摇头,看了看自己肿起来的手背,轻声说:“先生,我可以不挂点滴吗?”
“嗯?”他眼神随她的眼神看到她的手背,把她的手轻轻地移到他的掌心,而后用着掌心的温度摩挲她冰冰凉凉的手,“怎么了,手冷是不是?”
“那根针插在我的血管里,把人为配出来的东西放到我的体内,融进我的血液里,我害怕。”她作为一个很少去看西医的顽固分子,这样摇头说。
“阿漓乖,医生说你是病毒性感冒,要用一点抗生素的,我们再忍忍,马上就好了好吗?”
他伸手来揩她的脸,微微俯身,靠近她的眸子。
这让他鼻尖上的红痕更为明显了。
“先生,您怎么受伤了?”
“嗯?”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哪儿。”
“这儿——”她伸手去指他的鼻头,“奈婶没有告诉你,小F也没给你上药吗?”
他摸了一下鼻子,笑着说不要紧。
“是因为我是吗。”佟闻漓这样反思道,像是要挣扎着起来,脸上愧色难安,“先生,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我明知道黄西昔找我肯定没有好事,我还是去了。”
他拿起一个枕头垫在她头下,把她扶起来了些,轻飘飘地像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哪有添麻烦。去怎么了,商会里人人见到都要尊称一声的阿漓小姐见到黄家下帖子却不敢去,说起来也不威风。去,咱还怕她不成,你可是花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