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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先生(16)

作者: 觅芽子 阅读记录

佟闻漓就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那实木椅子笨重,她一坐上去,就感觉整个人被镶嵌在桌子底下。

四周环境里只剩下他沙沙的写字声。

佟闻漓朝他看去,书面上是一排整齐的书写的外国文字,像是在写一份批注。

他应该在办公。

于是她把眼神挪开,随意落到了他的书架上,她微微仰起脖子,最先能看到的就是那本《海子诗集》

她也有一本,在搬迁越南的过程中她一直捧在手里,却被拥挤的人群挤落丢失。

那书皮封面跟她的那一本一模一样。

——

“瞧什么呢?”

佟闻漓正出神,他已经停下了手里的笔,坐在那儿看着她。

佟闻漓下意识地摇摇头,余光之中又撞见那本书。

于是她还是试探地问道,“先生,您能借我一本书吗?”

“当然,请自便。”

得到允许后,佟闻漓站起来,走到书柜边上,抬起手,试图手指攀附上书脊,将那书从高于她的书架上拿下来,但那书偏偏就高她一点,她差那么一点,就能碰到它了。

奋力之间,她感觉到有片阴影盘踞在她头顶,她抬头看去,原先坐在书桌面前的人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他抬起手,一片阴影就完全地从头到尾地包裹着她,她在那种光影重叠里闻到他身上的檀木香,那悠然的气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手很轻易地越过她的指尖,触碰到那书,那坚硬的书脊化作迎向他的阶梯,在方寸指尖落入他的掌心。

直到他把书递到她的面前。

他们站得很近。

他深幽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她,近乎精绝的五官在她的面前完美的有些不似真实。

“拿着。”他开口。

佟闻漓像只没有呼吸的小细狗一样,慌忙地接过他掌心里的那本书。

他腾出来的手却往上朝她耳边袭去,她下意识想往后退,脚跟却发现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任由他的手上来,隔着连衣帽,她能感觉到头上的每一根头发丝的紧张。

但最后,他只是掀下了她的帽子,站在她前方打量她:“挨打了?”

佟闻漓怔怔地看着他。

他端详了一会后,从书架的暗格里拿出来一把不过手掌大的东西,像是一把刀具。

“伸手。”他似是命令。

佟闻漓乖乖把手伸出来。

精致的□□落在她手上,刀身上刻着一个像龙又像蛇的图腾。

他秉直身体,站在她对面:“往后要是再挨欺负,不能以卵击石,但也不能一味隐忍,适当的时候——”

他拖长声音,敲了敲她端着弹\簧刀的掌心,“得让人知道,你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懂吗?”

他最后的话说的极为轻柔,在浓浓的月色里,佟闻漓怔怔地看着那本书和那把刀,想起海子说的那句诗:

“风吹起你的头发/一张棕色的小网/撒满我的脸颊

/我一生也不想挣扎”(1)

第10章 寄居

这天晚上,他发现她的伤口,给了她一把弹/簧刀,说她不必一味忍让。

佟闻漓一直觉得,忍让是安全的,忍让过程中即便有伤口,但伤口最终会痊愈,这一场冲突就会收场。

但事实是,她忍让多次,反倒让他们摸清了她的脾气,在但凡阮烟不在的一个夜里,就会群起而来,发泄他们莫名其妙的恨意。

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她承认,她想到她忍的时候那种真真实实的痛苦,想起这些日子里,她要忍着不去想她一个人孤苦飘零存活的意义,于是她的眼里莫名的带上来近乎难以捉摸的泪光,在狭窄又局促的空间里,抬头问道:

“先生,这个世界,是不是从来都是这样的弱肉强食。”

“是不是弱小的人,从来都要承受更多的苦难。”

她问的直接。

“是,这个世界,的确是这样。”他没有说谎,“所以很多人,才想成为强者。”

佟闻漓想起那天晚上,他的车头出现在夜里,那些人跟见到光的鼠虫一样,慌乱爬走,她承认在人的印象里根深蒂固里存在强者的凌厉,弱者的害怕。

于是她攥紧了那把弹/簧刀,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的自我改观和领悟都是在她默不作声的世界观里的。

气氛一时间轻松下来,对面的人把东西给完了,打算让她回去。

“先生——”

没想到她却叫住他。

“我什么时候还您。”

“等你不需要的时候。”

“不需要的时候……”她抬眼,像是思考了一会得出的结论:“那我可能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他笑了,“那你就收着吧。”

“书也是吗?”她得寸进尺。

“你说了算。”

月光悄悄地爬到他们的肩头,平等地印衬他们的脸。

面前的姑娘雀跃起来:“您真是个好人,我该怎么报答你呢,这样好了,我做玫瑰花饼,您吃吗?”

面前的人像是没想到这一茬,他卷着袖子的动作停了停,弯了弯唇,像是对她这投桃报李的性格没辙,“好啊。”

“那一周后?”她算了一茬花期,加上酿造准备的时间,觉得那阵儿的玫瑰拿来做饼才好。

她坚持不懈。

他只当她是临时起意的少女心性,微微点点头:“那真是麻烦你。”

*

一周后的夏日正午,佟闻漓端着做好的玫瑰花饼先跑了一趟阮烟家。

阮烟前些日子跟着ken去看了一场他们的比赛,顺便去采购了许多当时红极一时的DVD,她拿到佟闻漓做的玫瑰花饼,尝了一口后,拧着眉头说:“要开始去卖玫瑰花饼了吗?”

佟闻漓咧嘴一笑:“好吃吗?”

“不错啊。”

阮烟又问她,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晚上那些小混混还有没有来找她麻烦。

佟闻漓跳过了这个话题,反问道:“烟烟,你说,为什么你在,他们就不欺负我了。你不在,他们就欺负我,他们为什么不敢欺负你?”

“欺负我?他们敢,欺负到我头上来,听过姐名号没,西贡一姐,敢碰我,揍他们叫妈妈。”

“所以,他们欺软怕硬对吗,是因为我不反抗,所以他们觉得我很好拿捏,就像我姑姑姑父,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佟闻漓这话把阮烟问懵了,那些小混混为什么不欺负她?起先他们也欺负她来着,可她够凶够野啊,他们欺负了几次后发现她不好欺负,逐渐就不敢了。

其实阿漓说的没有错,能在这条街上混下个固定的摊位和能稳定做下生意的人,要么本身就是交了“费用”的,要么本身就不是好欺负的人。那些街溜子其实没有什么本事,外强中干欺负人就为了打发时间,本质上还是没用,才找弱小的人发泄的。

但要成为强者是要吃苦头的。

“阿漓,你想干嘛?”阮烟不由地问了一句。

佟闻漓摇摇头,“没事,烟烟,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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