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倒计时45天(93)
林沉岩抬起脚,没有去看地上已经彻底被“杀死”的人。他听见渺远空间里传来的呼唤,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声音,“林沉岩——!”
呼唤一声又一声,没有停止,他站在门口,凝视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林沉岩!”
他纵身跳了下去,耳畔刮过急剧的风,像一叶一叶的刀片。但这些利刃没有刺进他的身体,它们刮去了他周身的泥垢,清理了他的血迹和已经残留多年的痂。
他好像生出了宽大的羽翼,他好像落入了松软的羽毛。他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堕入无边的黑暗。
一双臂膀托住了他,他睁开了眼。
面前是那张柔和的脸庞,叶帆盈盈含笑的双眼凝视着他。天边的霞光旖旎又纯净,花野里自由盛放着无边无际的绿桔梗。
他听见少年人的耳语,“你来了。”
林沉岩卸下了所有盔垒,他想肆意地倒在这片花野里,他想喊出自己终于得见天日的炽烈的爱,他紧紧地拥抱住叶帆,放任自己的痛哭和软弱。
我在旷野漂流
漂流的尽头
就是你爱的宽容
你眼底的温柔
也为我保留
心的寄托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段歌词出自苏打绿《当我们一起走过》。
另外白深之所以能找到胡渊的地址,是因为他其实是做情报工作的,他是隔壁文《岸边爱人》的主角。既然说到这里,之前出现过的上班路上帮助了清川的“小顾”,是隔壁文《抱月入怀》的主角,本文开头出现的师姐也是这篇文里的角色。小庄的故事会在以后写,是戏中戏,戏内是《盛夏清欢》里副cp的故事,不过应该很短。反正大家都在同一个世界就对了!
就要完结啦!
第68章 【0天】下一个春天。
街区里的公寓还听得见外面的吵嚷,夜麻将没散场,乘凉的人东拉西扯地聊着天,声音混在雨后潮湿而粘腻的空气里。
房间里拉上了窗帘,猫在身边走来走去。我昏昏欲睡,搂着怀里的人,手臂箍着他的脖颈,在他温柔的爱抚里软得像无骨的水。第三次了,林沉岩总喜欢在我们亲昵的时刻点上烟。
我不喜欢烟,但当他的唇齿混着烟味向我靠近时,烟灰落在肌肤上,我在他的味道里肆意坠落。
眼前是轻轻浮动的窗帘,我靠着他的肩。林沉岩的吻比过去任何时刻更加浓烈坦荡。我揉了揉他的腰侧,轻声耳语,“你的伤好了。”
林沉岩应声,俯身拨开我额前的发丝,声音低低的,混进夜色里,“困了?”
“我想好好地睡一觉,把明天睡过去,”我笑道,在他的臂弯里闭上眼睛,“你就在这里陪我。”
“嗯,你可以一觉睡到明天太阳落山,”林沉岩带我进了浴室,氤氲的水汽让人愈发意识昏沉,我听见他的呢喃,“我哪儿也不去。”
还是那样坚毅的月亮,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朦胧的光落在床上。身后的呼吸在耳畔绕,一夜半梦半醒,温热的气息依旧落在耳边,月光换了晨光。
10月15日,林渡舟溺亡的这一天。
我又看到了冰冷海水里下坠的身体,林渡舟闭着眼睛,任由自己坠落。他的手臂从我的掌心滑走,沉入不见底的深渊。
又是那样毫无情绪的新闻播报,冷漠的讣告,寂静的海面,嘈杂的街道,破碎的手表,钝痛的心脏,压抑的痛哭……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一滴冰凉的泪越过鼻梁落到枕上,浸染成一片小小的湖。
“林渡舟……”我呢喃着起身,回头看,床上没有别人。猫又站在窗台上,盯着外面的世界,听见了我的声音,回头来看向我。
我猛然起身,尝试呼唤他的名字。但公寓里没有任何应答。猫跳下窗台,在我面前叫起来。它来的时候碰倒了放在床头的豆浆,柜子上洒了一片,早点被润湿,豆浆滴落到地上。静止的空气里只听得见寂寥的声音,嘀嗒,嘀嗒,嘀嗒。
早上九点半,我跳下床,踩了一脚的豆浆,溅到脚踝上,是冰冷的触感。
林沉岩答应我不会离开,所以早餐可能是林渡舟买的,已经完全放凉,他离开应该有一阵了。
可林渡舟并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反复溺亡的循环里。
外面人来人往的街区吵闹,卖菜的小贩吼着喇叭走了好几家,世界嘈杂,可我听不出任何声音中的信息。手机握在手上也是冷的,屏幕上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拨出去,却一次都没有回应。
飞奔下楼的时候,我看到天空上高高悬挂的太阳,漫天的金光笼罩着大地,可世界还是那样冷。刺眼的金色在空中晃,四周的吵嚷褪去。
林渡舟去了哪里?他会去哪里?
难道就像过去的几次循环一样,他独自一人走进寂灭的海,悄无声息。
“小叶,发什么呆呢,”李爷爷早早地坐在了麻将桌前,嘴里叼着叶子烟,手里码着牌,“一大早我就看见小林买早饭,估摸着你们吃完了要去上班。等他又下楼的时候,我还走过去跟你俩打招呼,结果旁边站的不是你,怪尴尬的。我说你怎么看着不像呢。”
李婆婆又催他出牌,“你那眼睛早就花了,那老头看着就好几十岁,都能生出个小叶来,你什么眼神。”
我浑身像过电一样发麻,大步走到牌桌前,听见心脏在胸腔里飞快跳动,“那个人是不是白头发,比我矮半个脑袋?”
“好像是,看着还像挺有文化,”李婆婆又催促下家,“出牌啊。”
还差一刻十点,10月15日上午,胡渊自以为的“最佳的时间”。
车窗外的行道树飞速倒退,狂风灌进来。窗外的阳光晃眼,刺得人头脑发晕。车在城市里穿行,所有声音都变得黯淡又寂静,树影渐渐缩短,时钟上的数字不断改换,狂风里混杂着走针的声响。
风带着咸湿的海腥味扑过来,海边行人寥寥,我穿过漫长的栈道,沿着海岸公园一路寻找。海浪周而复始地拍打沙滩,潮汐的涨落抖散了粼粼金光,脚步声应和着心跳的节拍,海风吹得头昏脑胀。
林渡舟呢,林渡舟在哪里。
海浪的起伏跌宕揉碎了金光,我的爱人也不知去向。
他明明答应我要长命百岁,他说要和我过“日子久久长长”的生活,他已经承诺不会离开。他们的花园里已经盛放出那么明丽的绿桔梗,他要在飘摇着鲜花的原野里唱一路婉转的歌……
脚步声戛然而止,感官变得鲜活。
我听见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剧烈不止的喘息,潮水的游荡。海面上粼粼的金光闪得双眼生疼,狂风卷着衣角。潮水不断扑打,一个接一个的浪头吞噬着沙砾和时间。他站在那里。
那个孤寂的身影立在海岸,海水的卷袭没有让他倒退,日光掩盖了阴霾。
“林渡舟!”我听见自己声嘶力竭的呼喊,乘着海风,我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