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我还不能理解如此深奥的话题,浅薄的我只顾着坐在他单车后座闭着眼吹风。
当时我觉得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小人得志,快哉快哉。
我以为有我的陪伴,有我这个赝品使出浑身解数去配合余柏言的一切需求,他也就不再需要我哥了。
然而,半个学期过去,冬天来临,迟来的第一场雪降落那一天,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背叛。
我哥放寒假回来,那会儿我跟余柏言都还没放假。
我和他说好不许去找我哥,然而在下雪那天,放学后,我背着书包照例去找余柏言一起回家,却看见他推着单车站在“小白楼”外面,而他的面前正是我那顶级学府的大学生哥哥卓越。
我哥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系着黑色的毛线围巾。
他高高瘦瘦,比以前还好看。
现在的我哥身上仿佛有一层别人都没有的光,耀眼到我已经连他的影子都不配去做了。
我远远地站着,望着,雪落在我头顶,落在我睫毛,落在我心里蜷缩着的小怪兽身上。
我看见我哥朝余柏言伸出了手,然后我转身跑走了。
第19章
那时候我觉得我这辈子永远都比不过我哥了——其实现在也一样。
后来人生中的很多个时刻我都会想,自己这辈子遇到我哥和余柏言,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高二那年寒假前的大雪天,我看见那两个人上演久别重逢的戏码,我哥应该是在对余柏言笑,而背对着我的余柏言在面对我哥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目光又是如何欲言又止欲说还休,我统统不知道。
我灰溜溜地跑走,像是趁着主人不在偷偷寄居在人家家中的“寄生虫”,在主人回来的时候,只能夹着尾巴逃跑。
我在雪地里跑得呼哧带喘,张大了嘴巴,像条喘不过气的狗。
我逃回家,进门的时候我哥还没回来,爸妈显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时有些吃惊,然后赶紧给我用姜片泡了水驱寒。
我双手捧着杯子,姜水好像也没那么难喝。
我满脑子都是不久前看到的画面,闭眼时想象得到他们拥抱接吻的样子。
一对璧人。
我的脑海中出现这么一个词。
再睁眼,是温暖的家,爸妈已经去客厅看电视,我自己坐在卧室的桌边。
哥放寒假之后,这间卧室又变成了我们两个人的,此时他的床上是叠得整齐的被子,还有两本摊开的书。
我盯着他的床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到现在我都记得那晚我哥过了十二点才到家,带着一身的寒气,蹑手蹑脚地进了卧室。
他以为我已经睡着了,尽可能放轻动作免得吵醒我。
然而在黑暗中我始终睁着眼,背对着他,想象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的每一寸肌肤,大概都散发着余柏言的气息。
我有些怨恨,倒不是怨恨我哥,而是怨恨余柏言。
说好了不和我哥见面,结果重逢的第一晚他们就一起过了这么久。
我压抑着自己提问的欲望,终于忍住没有问我哥他和余柏言都做了些什么,我也没有问,他们是不是和好了。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哥至少在那个时候,还在爱着余柏言。
而余柏言呢?
他说他很矛盾。
不用过多追问我就明白,他也是爱着卓越的。因为如果不爱,也就没必要矛盾了。
那个时候我跟余柏言非常明确地在玩角色扮演游戏,照理说我们应该按照游戏规则一直进行到结局,可在这漫长的游戏过程中,总有人先破坏了规则。
原本我以为先破坏规则的人是我,但多年后才得知,余柏言也没真的按照剧本走。
只是我们都不太坦诚,尤其是我,那些七扭八歪的心思注定了我的感情不会轻松且顺利。
总之,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但那时候我不觉得,我觉得是余柏言背叛了我。
第一场雪之后,我开始和余柏言冷战。
早上我依旧是那个时间上学,出门就看见等在外面的余柏言,他像往常一样拿着买给我的早餐,脖子上系着我没见过的围巾。
我没理他,绕开,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余柏言叫我,问我昨晚怎么没去找他。
我听到他的质问,心里的火气更胜,弯腰在路边团了个雪球就砸向了他,然后跳上了开来的公交车。
那天我上学迟到了,因为坐错了车。
那一整天,我什么都没听进去,下午的数学随堂测验交卷的时候我才写完两道题。
晚自习前,我没胃口吃饭,自己跑到外面吹着冷风绕着操场乱走。
我又看见了我哥。
这一次他和几个过去的同学一起从学校的体育馆出来,手里还拿着羽毛球拍。
那是他刚回来时爸买给他的,挺贵的,哥很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和我哥在学校碰面,我躲起来,躲到了冬天枯萎的大树后。
“鬼鬼祟祟的干嘛?”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过去,竟是余柏言。
他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是学校超市投币一元就能买到的纸杯咖啡,我从没喝过。
他走过来,把咖啡塞到我手里。
咖啡很烫,我捧着像个暖手宝。
余柏言也望向我哥的方向,那几个人已经越过我们,朝着学校大门走去。
余柏言说:“昨天晚上他来找我,问我要不要今天一起去看看老师。”
我看向他,咖啡的热气让他变得有些不真切。
第20章
我后知后觉,原来那时候余柏言是在向我解释。
他大概已经猜到我为什么突然“冷落”他,毕竟他比我聪明得多。
可我在当时拧巴得很,并没能真正读懂他的心意,相反的,我还在计较他们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见了面,而且我哥和他见面的那晚,夜很深了才回家。
我认定了二人已经旧情复燃,手里并不纯正的咖啡变得格外的苦涩。
我问余柏言:“他回来了,游戏结束吗?”
余柏言就着我的手喝了一口咖啡,似乎烫了舌头。
“哪有什么游戏。”他说,“晚上放学等我。”
他留下这句话,朝着“小白楼”走去。
那天晚上我因为喝了咖啡几乎一整晚都没睡着,我哥在同一屋檐下呼吸平稳,而我在黑暗中偷看他,恨不得钻进他的梦里去。
他的梦里,我猜会有余柏言。
大学生的寒假和高中生的完全不同。
我哥在家的一个多月,过得充实快活,偶尔还会非常贴心地抽出空来给我补补课。
那时候我的成绩已经没那么差劲了,从全班倒数,磨磨蹭蹭爬到了中等水平。
班里一共56个人,我第一次考到30名时,爸妈差点敲锣打鼓,我一度怀疑,他们之前一直担心我智力有问题,如今确信我至少是个正常人,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