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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怪兽(43)

同事们组织聚会,我不好拒绝,Damonte也来了。

他一看到我立刻过来打招呼,之后帮我挡酒,观察我的言行。

我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但又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告诉他我没事,这点酒不算什么。

“可是你脸红了。”Damonte说,“好像害羞了。”

我看向他,这一刻突然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我不会喝多,也不会害羞,我也不太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

我说完,他尴尬地放开了搭着我肩膀的手。

我对他客气一笑,绕开他走了。

其实我并不是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我是只那个人只能是余柏言。

余柏言。

喝了点酒,我又开始想他了。

第68章

Damonte后来确实向我示好了。

他说他是在某天他爸爸在家里跟我开视频会议时,刚好听到我的声音,被吸引过来,看见我的第一眼就被我击中了。

我说:“抱歉,我没想击中你。”

这样的说话方式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来说,有些不太客气,但我始终觉得,在感情这种事情上,果断一点才不会后患无穷。

当然,依旧除了我和余柏言之外。

我所有的原则都是把余柏言排除在外的。

我对别人不会犹豫半分钟,但我跟余柏言纠缠了我半个人生。

他果然有点受伤,反复对我说他很喜欢我。

他说他觉得我是需要被保护的人。

我笑得不行,告诉他我比他大了七八岁,也是个正经八百的大男人,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然后他问我:“你有喜欢的人吗?”

那一刻我突然愣住,因为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余柏言的脸。

那张来自我十五岁盛夏的脸。

在爱尔兰生活的这段时间,我竟然感觉到自己开始远离了曾经的世界,也开始远离了余柏言。

我幻想他是不是又像那次一样,终于熬不住,回北京去找我了。

可我也知道,那种事情他只会做一次。

我计划着忙完这阵子去一趟旧金山,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当面和他说点什么。

“你有喜欢的人吧。”

Damonte将我的沉默当做了回答。

“可是,你们没有在一起。”

有的时候,人太聪明也并非好事,我不喜欢这种被戳破的感觉。

Damonte突然拉住我的手,攥得很用力。

“或许你可以和我试一试。”

他说:“你牵我的手,和我拥抱。”

他说:“或许你也可以爱上我。”

还是太年轻了。

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我抽出手,对他笑笑:“不会的。而且你也只是因为不了解我才喜欢我,一旦和我在一起,你就会发现我这个人有多无趣,你会很快厌倦,然后离开我。”

他苦笑着摇头,只有我知道,这都是真的。

我没有再和他多说,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也就是那天,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都柏林的街头遇见了卓越。

我跟卓越也有好一阵子没联系了。

那年春节我向家里出柜,闹得很不愉快,后来卓越和我通过几次电话,帮我爸妈当说客,想让我回去再跟他们聊聊。

我全都拒绝了。

之后卓越也不怎么和我联系了。

我们每个人在各自的轨道上走着,互不干扰。

我搬进了公司给我准备的住处,一个不大但环境还算不错的小房子。

家具和家用电器都很齐全,我每周末出来采购一次食材。

谁能想到以前在北京整天吃外卖的我,现在竟然也开始自己下厨了。

我是在去买食材的路上遇见的卓越。

都柏林又在下雨,潮湿的天气让我有些烦躁。

没打伞,闷头快速地走着,在等红灯的时候,觉得马路对面的人有些眼熟。

我其实不至于认不出卓越,只是不敢相信。

无论我们是在北京的街头相遇还是在纽约的街头相遇,都比在都柏林相遇更真实。

我从不知道他也来了这里。

很显然,他看到我也很意外。

信号灯变色后,我站在原地,等着他走向我。

当他过了马路站到我面前,我们两人面面相觑,愣是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才终于确信,他乡遇故知了。

无论我跟卓越从前的关系如何,在这样的异国他乡毫无准备地相逢,心底里都会升起一股难言的激动。

“还真是你。”卓越说。

“真是奇了怪了。”我回应。

我们相视一笑,觉得这世界真奇妙。

有人在喊卓越,一个个子很高的白人男子。

“你待会儿有事吗?”

“没事。”

“那等我一下。”他转身过去,和对方交代了什么,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点头示意,然后离开了。

“找个地方聊聊吧。”卓越说,“老天都让咱们遇见,不聊会儿,实在说不过去了。”

第69章

我始终觉得自己跟卓越不亲近,甚至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相熟。

这种感觉出现在亲兄弟身上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了解我们过去的人,应该并不会觉得稀奇。

我心里很清楚,其实卓越和我是一样的,我们也从没为了变亲近努力过。

十几岁的时候,在父母面前也演过兄友弟恭的桥段,但很快我们发现并没有意义,因为爸妈其实也没那么在意我们的关系。

家里看似和谐就够了。

那年我出柜,卓越会陪着我去医院,那已经这么多年来,我们最亲密的时刻。

所以,时隔这么些日子,我们在爱尔兰重逢,并肩坐在路边咖啡店的窗户旁,看着街上的行人时,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卓越问我:“你和余柏言一起来的吗?”

果然,我们之间能聊的,其实就只有余柏言。

我想过骗他,只要我说是,我就可以在他面前营造一个胜者的假象。

可那没有意义。

我已经不是十六岁的那个卓凡了,尽管我依旧爱说谎,可在这件事上,我不再胡乱挣扎。

“我被他甩了。”我说,“他不要我了,就像当年你甩了他一样。”

卓越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没想到我跟余柏言会分开,还是因为回想起了当年的他俩。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喝了口咖啡。

我发现卓越还是那么耀眼,即便在爱尔兰,一眼望过去,仍旧是最吸引人的亚洲面孔。

他清高又疏离,我坐在他身边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那真可惜了。”他开口时,说了这么一句。

我翻了个白眼,对此表示厌烦。

这句话在我看来,又一次突显了卓越的虚伪。

他嘴上说着可惜,心里指不定多开心。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次遇见,卓越竟然难得的和我推心置腹起来。

大概是因为真的时过境迁了,我们的心境都有了变化、立场也改变了,这些年的经历让我们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