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五姑娘是知道的,我家姑娘旁的都能拒绝,唯独不会拒绝照看病患……”
想起这些,裴沐珩登时就立住了。
今年的冬比往年来得早,十月底便乌云重重,飘起了小雪。
裴沐珩负手立在斜廊下,漆黑的双眸翻腾着些许深思,高挺的鼻梁被灯芒映照划下一片暗影,他深深凝望着清晖园的方向,脑海被这个念头蛊惑着,又蛊惑着。
默了半晌,这位矜贵内敛的主儿开了口,“黄维,府上有冰块吗?”
“啊?”黄维满脸不可思议,“您要冰块作甚?”
裴沐珩面不改色道,“既然告病,就不能弄虚作假。”
黄维吃惊看着他,狠狠眨了几把眼,“不是吧三爷,您要动真格的呀,您说告病,满朝文武心知肚明,又不会有人来府上查验,再说了,生病这种事可大可小,您若是说头疼,那太医还能说您不疼?您何必多此一举呢。”
面对黄维的喋喋不休,裴沐珩只一句话,“我就要生病。”
带着几分不可理喻的笃定。
这不同寻常呀,黄维是属狗的,鼻子很灵,目光转悠一圈落在远处的清晖园,很快反应过来,猛拍了把自己脑门,
“奴婢这就去弄。”
夏日已过,存冰早用完了,这会儿雪还没下呢,谁家还有冰?
可巧隔壁荀府地窖还留了一些,黄维火急火燎搬了过来,搁在书房的浴室里。
随后他就看到自家主子着人备了一桶冷水,又利索地将盆里的冰倒下去,很快浴桶里冒出腾腾寒气,光看一眼黄维都要打哆嗦,眼看裴沐珩要脱去衣裳跨进去,黄维猛抱住了他的胳膊,
“三爷,三爷,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裴沐珩无动于衷,他这几日身在朝堂,徐云栖对着他也是不闻不问,他那日走的时候还气着呢,就这般回后院,便是不痛不痒,等着这姑娘开窍,还不知何年何月,攻心为上,必须下一剂猛药。
裴沐珩就这么果断地踏入了冰冷的浴桶。
这一下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裴沐珩冻得脑门直冒寒气,黄维在一旁瞧着急哭了,很想去后院喊人却被裴沐珩厉声喝止。
以为他只是简单装病,让她来前院照顾么,不是,毕竟是步步为营的裴三公子,这只是请君入瓮。
裴沐珩心性非一般的坚韧,这般冷冽他也忍下来了,片刻裹着衣裳在炭盆里烤火,脸色发青,“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夜裴沐珩发起了高热。
徐云栖抱着银杏睡得正酣呢,深更半夜便听得黄维在外头大呼小叫,
“少奶奶,您快些去前院瞧瞧,咱们三爷发高热了,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四字刺激着徐云栖的神经,身为医士的她登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第64章
一遇病况,徐云栖主仆二人反应十分迅速,不消片刻已穿戴整洁,再瞧时辰,已是清晨卯时二刻,因着天寒地冻日子短,天还不曾亮,银杏拎着医箱,徐云栖裹着氅衣便出了门。
黄维擒着一盏琉璃灯立在月洞门处等着她。
徐云栖一面走一面问他,“好端端的,三爷怎么病了?”
黄维脸不红心不跳回道,
“三爷与十二王在朝中斗法,这段时日压力甚大,前两日首辅大人没回来,三爷夜里便歇在衙门,一日睡不得两个时辰,天寒地冻的,必定是着了凉,恰恰昨日午后不小心喝了一口冷水,腹内灼热烧滚,原也没当回事,直到今日凌晨奴婢听得他在迷迷糊糊要水喝,进去伺候才发现三爷发高烧了……”
这番话合情合理,徐云栖不做怀疑,一行人匆匆来到了书房。
黄维撩起布帘,徐云栖率先跨入书房,这书房她也就来过两次,从不观望,更不曾去过里间,绕过博古架一时不知往哪儿去,黄维赶紧推开里面一间,
“三爷在这呢。”
徐云栖二话不说抬步进去,一眼便瞧见塌上山峦起伏般卧着一道身影,被厚厚被褥裹着尚看不清模样,徐云栖脱下披风搁在一旁。
银杏正要跟过去,被黄维扯住了胳膊,银杏纳闷看着他,黄维也不与她解释,只将医箱从她手中夺过,快步上前搁在塌旁的小几上,随后飞快拉着银杏出了门。
离开时还将门掩的严严实实。
银杏满脸狐疑盯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黄维朝她嘘了一声,待二人出了书房,便笑眯眯道,“一点风寒之症,少奶奶一人应付足够,银杏姑娘便去隔壁厢房歇着吧。”
对上黄维高深莫测的笑容,银杏很快参悟,这段时日夫妻二人起了龃龉,趁着机会缓和气氛也是好的嘛。
银杏给了黄维一个“我懂”的表情,便打着哈欠往厢房候着去了。
里屋,徐云栖擒着灯盏探身一瞧,裴沐珩整个人缩在被褥里,面颊覆着明显的潮红,眉心蹙紧,打着寒颤,是高热之症。
徐云栖迅速搁下灯盏,立即将他从厚褥子里挖出来一些,说昏迷不醒倒是不至于,大抵是睡得昏昏沉沉,俊脸从里偏过来,潮红之余整个人呈现一抹明显的病态,兴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那双疲乏的眸子稍稍掀了掀,不会儿又阖上了。
徐云栖抬手覆在他额尖,滚烫的热度窜上来,烫得她缩手,“怎么病得这般严重?”
换做是旁人,徐云栖那是波澜不惊,自己丈夫终究多了几分关心则乱。
最快退热的法子便是施针,施针前得多喝些水,方能发汗。
她立即将被褥全部掀开,男人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凌乱躺在塌上,桌案上搁着水壶,她斟了满满一杯,随后轻声唤他,
“三爷,起来喝些水。”
床榻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反而侧了个身往里睡去了。
徐云栖无奈,只得起身弯腰去搀他,徐云栖刚从外间进来,身上携着一股霜寒之气,人刚一靠近,裴沐珩如同久旱逢甘霖,很快侧身过来,抬手便往她腰肢搂了去,像是焦渴之人不停寻找水源,使劲往她身上蹭,蹭的地儿恰恰是徐云栖下腹,徐云栖脸都给整红了,只得坐下来陪着他,
“你起来喝口水,我要帮你退热了。”
裴沐珩只觉她身上沁沁凉凉的舒服极了,搂着不放,嘴里还喘着虚气。
人虽病糊涂了,力道却一点都不含糊,徐云栖只觉自己被一双钳子钳住,动弹不得。
她给气笑了,轻轻往他肩上一拍,“你倒是喝不喝水?你不喝水我就直接扎针了?”
嗓音还是软软的,听着格外熨帖。
怀里的男人无动于衷,呼吸是急促的干渴的,大掌轻车熟路游走在她脊背,渐渐往上攀延,徐云栖肌骨微的一颤,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闪过脑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敏感了,徐云栖晃了晃神,结果这个空档,人已被他推得倚在了软枕,男人顺着她腰身爬了上来,蹭在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