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太太立即附和,“您老人家眼光也是个顶个的好。”
老太太笑,回过眸来朝裴沐珩招手,裴沐珩也将修长的手掌递上去,老太太将二人的手交握在一处。
这是裴沐珩第一次将掌搭在她手背上,徐云栖明显感觉到他手僵了一瞬,不过很快,温热覆上来,他不轻不重顺着老人家的力道握住了她。
徐云栖垂下清澈的眼,在外头看来便是一副小女儿娇娇羞态。
老太太慈眉善目,和蔼地问他们,
“成婚半年了吧,可有喜讯?”
猝不及防的诘问,令夫妻二人皆有一瞬的失神。
他们不曾圆房,哪来的孩子?
徐云栖明显察觉到他掌心有一些滚烫。
风声猎猎,夕阳渐沉,最后一抹余晖将裴沐珩眉目映得昭然,即便是跪着,那笔直的身姿依然如耸峙的山岳,给人一种难以撼动的沉稳。
他喉结上下翻滚,沉默着没有应答。
萧大太太瞥了一眼徐云栖绯红的面颊,连忙打岔,“母亲,这种事催不得,得顺其自然,想当初我不是一年多才怀上岳哥儿?”
老太太只当孩子们害羞,咧嘴笑开了,与徐云栖道,“我老婆子就是多嘴,你别介怀。”
徐云栖尴尬一笑,“孙媳明白。”
老太太放开二人,裴沐珩握着徐云栖的手也垂下来,徐云栖下意识便要抽开,这回,那个男人没有松手,一如既往从容清润笑着,
“让外祖母费心了。”
*
晚膳结束,熙王妃还要陪着母亲说话,早早将晚辈遣散了。
徐云栖跟在裴沐珩身后出了别苑,裴沐襄牵着孩子走在最前,李氏抱着熟睡的勋哥儿跟在裴沐景身后,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独裴沐珩夫妇沉默寡言。
待走至永宁殿前,天幕昏暗,华灯渐起,隐约有几颗星子在夜空闪烁,风更盛了,徐云栖紧了紧披风,裴沐珩转过身来,面朝徐云栖,
“先回去歇着,等我回来。”
丢下这话,他便离开。
徐云栖愣愣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有些茫然。
这是他第一次交待这样的话,什么意思?
裴沐珩离开永宁殿后,在暗处招来侍卫,面色冷峻问,“萧家那个婆子怎么样了?”
暗卫答:“萧夫人怕她出事,连夜将人送回京城。”
“你派人盯紧了。”
吩咐完,裴沐珩大步往招待使臣所在的邕宁宫去。
这一夜的行宫格外热闹。
朝臣与使节觥筹交错,姑娘少爷挤在内湖亭子里投壶喝彩,行宫四处烟火绽放,喧嚣不绝于耳。
独永宁殿西配殿是静谧的。
远处花灯绚烂,人声鼎沸,纷纷扰扰的人间烟火,与她无关。
徐云栖坐在东窗下桌案后,准备给裴沐珊调一套胭脂水粉来。
银杏在一旁帮她研药粉,一面研一面笑,“姑娘,您多调一些出来,回头自个儿也用用。”
徐云栖语气无波,“我不需要,好气色还是要靠养。”
“但是男人好像都喜欢涂胭脂的姑娘呀……”银杏天真地嘀咕。
徐云栖有条不紊地忙碌,对这样的话题不感兴趣。
也不知忙了多久,终于配好方子,徐云栖伸了个懒腰,
“先收拾好,明日再继续,”话音一落,听到外间传来推门声。
隐约瞧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越过门槛。
知道是裴沐珩回来了,银杏抱着瓶瓶罐罐,沿着浴室的甬道去了后罩房。
内殿的门是敞开的,徐云栖迎过去,裴沐珩独自一人绕了进来。
隐隐闻到一丝酒气,他当是陪着使臣喝了酒。
徐云栖问,“要给您准备醒酒汤吗?”
裴沐珩摇头,径直往徐云栖方才坐过的位置坐下,“我没有喝酒,只是沾了些酒气。”
话落察觉坐垫犹有一丝余热,裴沐珩抬眸看着妻子,一动不动。
内殿灯火并不明亮,屋子里有一种朦胧的昏暗。
他从不这样看她,徐云栖面颊泛了一层红,又问,
“那我给你备水?”
裴沐珩只当她嫌弃自己身上的酒气,一声不吭点头。
徐云栖先去后面吩咐一声,随后又去衣柜里翻出一件深色的长袍。
裴沐珩看着她手里搭着的衣裳,唇角微微勾了勾,大步去了浴室。
上回在营帐,他没有让她帮忙,徐云栖以为不需要,将衣物搁在长几上,体贴地帮他放下围帘,便退了出来,她往拔步床去铺床。
这回准备了两床被子,夜里可以睡踏实。
裴沐珩下午沐浴过,这一趟洗得并不久,徐云栖方坐下喝两口茶,那道伟岸的身影便折了出来。
起身望过去……与上次穿戴整洁不同,他袍子肆意披在双肩,领口敞开,露出一块肌理分明的胸膛,隐约有水珠滑过尖锐的喉结落在衣裳里,无声无息。
徐云栖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耳根微微有些生热,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夜风穿过窗纱踱进来,将烛火吹得忽明忽暗,在这片晦暗中,男人修长手指撩起一截衣带朝她示意,狭目低垂,不动声色问,
“夫人可否帮我?”低磁的声线分外清越。
这是一种信号的释放。
若接手,便是心照不宣。
第16章
有风拂过窗棂,发出轻盈的飕飕声。
珍珠银坠轻轻碰撞下耳珠,蹭出一阵痒意,徐云栖抚了抚,目光落在那截腰带,缓缓走过来,从他手中接过,开始给他系衣裳。
她脸色是温柔而娴静的,手上的动作也不轻不重,仿佛她素来是如此,仿佛他们是再寻常不过的夫妻。
第一次离他这般近,才发觉他身量特别高,修长秀挺,宽肩窄腰,那种压迫感迎面逼来,可轻而易举将她整个人笼罩,徐云栖兀自镇定,慢慢牵动他的腰带。
她并未系过,实在不成章法。
裴沐珩恍似不觉,双臂微展,静静看着她弄,晕暗的光芒在她身上缓缓流转,她今日梳了一个随云髻,乌黑发亮的发梢勾出那张欺霜赛雪的脸,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见浓密的长睫轻轻眨动,小巧鼻梁秀挺精致,面颊罩着一层淡淡的粉色,颇有几分明艳动人的柔软。
殿内仿佛有一抹别样的寂静,仿佛有悄无声息的暗流在涌动。
既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徐云栖也就没太与那腰带过不去,随意打了个结便松开手。
裴沐珩看着那笨拙的模样,唇角微展。
这一抹微不可闻的动静,为徐云栖所察觉。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干净利落的轮廓,嵌着清隽俊美的眉眼,却又暗藏锋芒。
裴沐珩视线扫过来时,徐云栖又垂下眸。
徐云栖照样先去漱口,裴沐珩掀帘进了拔步床。
徐云栖侧眸瞥了一眼拔步床的方向,缓步进了浴室,银杏替她打来一盆温水,徐云栖立在架子前,慢条斯理用羊毛刷漱口,又将手脸洗净,吩咐银杏道,
“唤陈嬷嬷伺候,让她准备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