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贵妃假惺惺挽留了几句,便无比顺心看着两位长辈离开。
接下来该轮到她表现了,她费心操持颁金节事宜,可不只是为了图个好名声的。无独有偶,她也准备了一篇贺文,要当场念给堂上的人听,自然啦,頌圣之语虽有,更多还得表现自己对表哥的思慕,如此,表哥今晚说什么都得去承乾宫歇息。
她掂了掂袖中那篇经过润色的文稿,清清喉咙,正要开口,忽然感觉一只胳膊轻轻越过自己,笔直地走上前去。
玥容双目湛湛,嘴角噙笑,并不理会面若寒霜的佟佳氏,而是响亮地说道,“万岁爷,臣妾准备了一篇诗赋,不知您可有兴趣聆听?”
众人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安嫔莫不是疯了?
她竟敢截佟贵妃的胡?
第12章 勾心
宜嫔悄悄扯了扯惠嫔衣袖,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就连素来温厚的端嫔敬嫔都有些快意,今日之事,无论是佟贵妃丢脸或是安嫔出丑,都碍不着她们什么。佟贵妃仗着家世,甫一入宫就空降高位,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宫里仇恨她的可比爱戴她的更多,至于安嫔,她既然敢撕破脸,自然有承担后果的本事。
佟贵妃见在场没一个帮她张口的,暗暗恼火,几时安嫔的气焰竟能宾服其他嫔妃了,还想跟她分庭抗礼?
少不得亲自出面,她肃着脸儿,要笑不笑地拦住玥容,“安嫔妹妹,你怕是忘了规矩吧?”
岂有她一个嫔抢在贵妃头里的道理!
玥容表情无辜得像从雪地里捞出来似的,“娘娘所指何意?嫔妾听不明白。”
你还装傻!若非大庭广众下,她真想狠狠抽玥容一个耳光。佟贵妃压低声音,向她露出袖里的草稿,“你当真不懂?”
玥容恍然,这位也要献诗呀,立刻浓浓堆出一脸笑,“不碍事的,等我念过,娘娘可以再念。”
反正又没找同一个枪手,还怕穿帮不成。
说完也不顾佟贵妃铁青面容,雀跃着上前去了。
康熙听着她那百灵鸟般的嗓子朗诵完一整篇枯燥无味的赋文,心思完全不在夸夸其谈上,就觉得安嫔果然是用了心的,瞧她熟极而流跟唱歌似的,多好听呀!
他不免带了些笑,“是你自己写的?”
玥容羞答答地摇头,“臣妾只是奉皇后娘娘之命代为呈交。”
所以她并非有意与佟贵妃争锋,而是尊卑体统在那儿,贵妃也不能越过皇后罢了。
玄烨翻开瞧了瞧,工工整整,的确是她的笔迹,与那日花厅所见并无不同。难怪这阵子闭门不出,原是下了苦功。
遂龙心大悦,“赏!”
玥容捧过梁九功递来的锦盒——这位御前大总管此时待她倒是热切多了,眼里的诚意几乎要将她淹没。
果然宫里趋炎附势才是真理。
玥容谢了恩,又大着胆子道:“皇后娘娘虽在病中,可是也时刻挂念着万岁爷,愿万岁爷龙体康健,长乐无忧。”
玄烨感慨,“自然,朕也有数日不曾去看望皇后,梁九功,传旨下去,晚宴后摆驾坤宁宫。”
玥容松口气,还好老康顺着台阶下,他若是拒绝了,自己倒不知怎么办好——尽管钮祜禄氏再三表示愿意清净,可身为妻子,哪有不思念丈夫的?
玥容也不想白欠个人情,今日她虽是奉命献诗,可到底出风头的还是她,这份功劳也会刻在她名上。
照着习俗给老康敬了杯酒,各自一饮而尽,玥容方才兴高采烈回到原位,又对着佟佳氏道:“贵妃娘娘,接下来该轮到您了。”
好似她只做了个暖场一般。
佟贵妃未免冷笑,你能拿出那么好的诗篇,叫人如何压得过去?这抛砖引玉,也得引出的真是玉才行,否则就成了自取其辱。
她将袖中字纸揉成一团,不着痕迹道:“算了罢。”
偏皇帝耳力惊人,“贵妃也作了诗?”
佟贵妃忙道:“安妹妹同臣妾说笑呢,臣妾哪里懂得这些。”
玥容快人快语,“可妾记得您分明有礼物送给皇上。”
死丫头不说话会死吗?佟贵妃赶紧描补,“臣妾订了一尊赤金菩萨像,保佑我大清风调雨顺,岁岁安康,只是路上耽搁了些时候,未及送来。”
玄烨笑得十足狡黠,“无妨,朕等得起。”
佟家这些年贪墨的银两也不少了,只让他们稍微出点血,老康自觉十分厚道。
佟贵妃一口气堵在心口险些没下来,跟贺文比起,这笔礼可太贵重了!要送给皇帝,还供镇宅之用,这佛像少说得有半人高吧?没有千两黄金恐怕拿不下来。
可她本来不必如此破费的,都怪安嫔赶鸭子上架!
玥容没理会贵妃幽怨的目光,自顾自回座位上去了,娜仁欣赏不来诗赋的妙处,正半托着脑袋打瞌睡呢。
玥容轻轻将她推醒,才喝了酒,又积食,再一吹冷风,铁定得肚子疼。在宫里得宠还不是最要紧的,身体好才是王道呢。
宴会散后,玄烨果然去了坤宁宫,虽未留宿,却也说了好一会子体己话,宫人们都说钮祜禄氏的气色好了不少。
而玥容也得了皇后给的赏赐,一匣子颜色各异的贵重宝石。玥容就觉得钮祜禄氏真是个妙人,怕送的首饰样式不讨喜,干脆把原料给她,让她自己订做——太善解人意了。
玥容看太多使不完,索性分了些到各宫,帮皇后广施仁德,承乾宫就免了,佟家什么好东西没有,哪稀罕这个。
拿人手短,惠嫔等人也不好再嘴她,不过还是挺佩服的,又有些隐约的嫉妒,这安嫔几时跟皇后搭上线了?还叫皇后帮她争宠?
宜嫔道:“姐姐还记得么?早两年这安嫔还闷声不响的,万岁爷多瞧她一眼她都打哆嗦,如今竟像变了个人般。”
惠嫔道:“这才叫真人不露相呢。”
谁知道安嫔有这份心胸,连佟贵妃都顶撞起来,要么是想取而代之,要么便是齐头并进——贵妃位上原可以有两个,如今佟家占去了一个,那一个会给谁?
须知如惠嫔这般有所生养的嫔御,也只敢肖想一下妃位,安嫔倒是高瞻远瞩,奔着吃成个大胖子去了。
“谁叫人家运气好?”宜嫔凤眼斜飞,吃醋的样子都分外妩媚,“偏偏就跟皇后投缘,咱们这些人反而落了下乘。”
皇后也是,知道大限将至,便推出个人帮她争宠,好抵消佟佳氏的气焰,只怕连晋封博尔济吉特氏也是皇后的主意,如今两边拧成一股绳,她们更要没地方站了。
宜嫔急得跺脚,“姐姐,你好歹告诉我个巧宗儿,当初你是怎么养下大阿哥的?”
看来看去,恩宠不可靠,还是孩子可靠。她听说纳兰府里的人给惠嫔送了个偏方,所以惠嫔才能在恩宠平平的情况下接连怀胎两次——虽然第一个儿子早夭,好歹保清是站住了。
且不提生孩子没捷径,即便真有,惠嫔又哪里肯告诉她?几个嫔里头,宜嫔是最年轻的,以前也最得宠,她若怀上龙胎,还有旁人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