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也自失地笑了笑,“朕把纳喇太妃迁出了慈宁宫,往后她再不能去打搅皇祖母了。”
玥容道:“其实太妃娘娘避世多年,何必同臣妾过不去,多半听了旁人挑唆。”
玄烨知道她指的是谁,“放心,朕自会替你主持公道,朕已下令惠嫔自省其身,半年内不许与保清相见,想必她会知错能改。”
这也是看在惠嫔诞育了皇长子的份上,老康到底还是长情的,但凡伺候过他的旧人,他总会多些眷顾。
这是好事,玥容当然不会吃醋,等她日后盛宠了,希望老康也还记得她这位旧人,记得她为他生了佛尔果春,好歹别克扣她的份例就是了——她这个人天生无肉不欢的。
而对惠嫔来说,老康的惩罚已足够严重,她将保清视为自己的眼珠子、心头肉,如今老康却硬将这颗眼珠子挖去,令她们母子生离,不啻于剜心之痛。
惠嫔一下子就病倒了。
佟贵妃再开例会时,钟粹宫已告了病假,佟贵妃也没理会,只让惠嫔好好将养——可惜表哥没趁机剥夺惠嫔的抚养权,不然大阿哥也抱来承乾宫,贵妃膝下就有两位皇子了,岂不美哉?
佟贵妃与惠嫔素无交恶,但她这回也并不同情,谁叫纳喇氏自己糊涂,好端端把玥容比作董鄂妃,也不瞧瞧她哪配得上?非要比喻也该是自己才对。
不过她对玥容多少有些提防,虽然遵从圣旨让她封妃,可其他事上倒得压压,譬如协理六宫之权。
虽说佟贵妃与当初孝昭皇后都是自庶妃开始便开始学着料理宫务,但祖制并未规定,她自然犯不上开恩。
玥容也很识趣,“嫔妾忙于照顾小格格,实在无暇当家理纪,不能替娘娘分忧,是嫔妾的过错。”
有的人天生说话就好听。贵妃听着这般知疼着热口吻,觉得她若是个男子,保不齐也会爱上李氏。
恭敬不如从命,贵妃痛快地道:“本宫刚得了几匹妆花缎子,瞅着颜色太过娇嫩,自己穿不相宜,回头你留着给公主做几身衣裳吧。”
玥容含笑道谢。
等从承乾宫出来,宜嫔便分外为她打抱不平,“安妃姐姐你也太好性了,贵妃明摆着不想你跟她争权,你何必纵容她气焰?”
自从地震那天患难之交,宜嫔待她亲热了许多,仿佛结义金兰一般。
但玥容还是不会跟她做朋友,倒不是怕对方恩将仇报下手坑她,实在是脾气不和。
她喜欢心直口快的,但是宜嫔显然已脱离外向的范畴,过于牙尖嘴利,说不准哪句话伤到别人,她自己还不觉得——跟她相处太累了。
还是惠嫔宜嫔最适合,因利而聚,利尽而散,彼此的感情最塑料也最永恒。
这不,惠嫔刚出事,宜嫔就从她宫里搬走了,还日日差人前去慰问,摆明了往惠嫔心口戳刀子——除了宜嫔,还有谁能来看她?连大阿哥都不许见了。
对这种人,玥容选择敬而远之。她笑道:“能者多劳,我不善管家,没的给贵妃添麻烦。妹妹这一胎快生了吧,倘是个皇子,正好可以封妃,由你来辅佐贵妃不是更好?”
宜嫔听得如沐春风,心里巴不得如此,面上却假模假式道:“哪里一定是阿哥呢?我还盼着是位公主,有佛尔果春那般讨喜便好了。”
两人谈笑一回,各自散去,彼此都觉得对面十分虚伪。
腊月初三这天,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因为几个太监用火不小心,竟导致太和殿内失火,虽然发现及时,并未完全焚毁,可大半的木料损失严重,已完全不能用了。
宫里以前大大小小的火灾虽也发生过不少,须知太和殿是举行各种典礼的地方,意义十分重大,偏赶着地震同年出现此事,倒像上天降下的谕示一般。
虽然没有人员伤亡,大伙儿的心情依旧十分沉重。宜嫔就更惨了,本就没从地龙翻身里缓过劲来,吃这一吓,居然当场早产,虽然侥幸捡回条性命,可却受罪不轻,连稳婆都说,须得好好将养着,以防往后再不能生育。
佟贵妃起初还没觉得什么,多事之秋更能显出她办事的本领,及至宫中流言纷纷,说是她这位贵妃应该下罪己诏,以祈求上天赎罪——七月末那场京师大地震后,万岁爷可是下了罪己诏的,一方面为安抚民心,一方面也是切切实实的忏悔:他掌管江山,江山动荡自然为他之过。
那么内廷出了事,不正是佟贵妃这位当家人的责任么?
就连宜嫔都跟着拱火,她把早产的倒霉全怪在贵妃头上,全然不提她那日为何到太和殿去:其实她是想看看那张銮椅,即便宫里已有了太子,还不许她做做梦么?
娜仁搂着佛尔果春,笑眯眯地道:“姐姐这招使得真妙,贵妃这回骑虎难下,不得不分权与你,倒是她得求姐姐上位了。”
玥容摇头,“不是我传的。”
她真心没觉得协理六宫有什么好,除了能捞点油水,那还得胆子够大,否则年底老康查账查出来,她便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如此,她何必揽这烫手山芋呢?
第56章 威望
娜仁诧道:“但是贵妃眼下火烧眉毛, 势必得给个交代。”
佟佳氏虽然糊涂,爱感情用事,但毕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基本素养还是有的, 分得清是非利害——这回为了把自己摘出去, 少不得找人分担。
玥容默然片刻, 叹道:“是啊,在宫里想独善其身, 几乎是不可能的。”
再去乾清宫伴驾时,玥容试探性地问起老康,是否他找人传来的流言, 毕竟从此前种种,老康一直想扶她上位呀,而这种操纵舆论软性逼迫的方式,也的确很像他作风。
玄烨坚决否认,“朕哪有这么闲?”
何况罪己诏还不是他自愿下的——哪个皇帝都生来高傲, 怎肯把自己的脸面扔在地上叫人踩?若非怕地震引来民心沸腾,他才懒得作这么一出戏呢。
已经视为执政史上的耻辱,他怎会无端提起?何况为对付贵妃, 也太大材小用了。
玥容半信半疑,“您真的什么也没做?”
那还有谁会帮她忙?难道是两宫太后想借她遏制佟佳氏,还是宜嫔等人自己想上位, 故意挑起她跟贵妃纷争, 好坐山观虎斗呢?
但是以宜嫔的性子,她若干了, 必定得来自己面前邀功,才不会默默无闻当活雷锋呢。
玄烨笑道:“其实你便趁势接了这茬又何妨?多练练手, 以后看起账目免得吃力。”
玥容生来懒散,推脱道:“您也知道年下事情忙,臣妾料理景阳宫都应接不暇,哪有功夫从头学起?三爷还是疼疼我罢。”
玄烨正色,“现在不学,以后也得学,那时候生出乱子,倒不嫌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