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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朝驸马须知(292)+番外

那时文宣帝刚加冠,还是个温文俊秀的青年,被先帝顺风顺水地送上皇位,还没修炼出帝王心性。淑妃哭得实在可怜,文宣帝心中不忍,给她递过帕子,温声安慰道:“你别哭啊,有什么事你好好说不成么?”

见床上铺着一张白绸,文宣帝脑子一梗,以为她来了葵水,叫丫鬟去熬红枣姜糖水。

淑妃瞪他一眼,哼哼唧唧道:“才不是……”

“那你哭什么?”文宣帝好奇心还挺强,再三追问,总算把由头问了出来。

淑妃抬眸小心翼翼瞅了文宣帝一眼,想起不得直视天颜的规矩,忙又低下了头,唇微微颤着,声音也在颤:“我不想进宫的……”

文宣帝年少登基,能凭着一个“孝”字被先帝送上了皇位,其本性纯良自是不虚,听见这话也没生气。

再加上那时后宫添了许多人,文宣帝连以前最爱去的御花园都不敢去了,满园子莺莺燕燕,走哪儿都能偶遇。乍一见到淑妃这么个清新脱俗的,文宣帝好奇极了:“你爹不是接旨了吗?为何你不想进宫?”

他打小不受宠,没养成几个兄长一般骄奢的性子,声音又惯来温柔。淑妃一时没忍住,哭得涕泗横流,先求了个无罪的恩典,磕磕巴巴说了:“陛下自然是顶顶好,可我喜欢的是别人……”

头一回侍寝就说这样的话,这般缺心眼的也是没谁了。文宣帝一时无语,盯着她慢吞吞地斥了一句“放肆”,便再也憋不出别的话了。

淑妃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伏在地上哀哀戚戚哭着。文宣帝被她吵得头疼,只好哄她:“你别哭了,上来睡吧。”

淑妃咬着下唇哆嗦了一会儿,小声说:“要不然,陛下换个牌子翻?”

文宣帝被气笑了:“半夜会有嬷嬷进来查,你若是不躺床上,明儿个你身有恶疾的名声就会传出去。”

淑妃只好合衣躺下,听九五之尊问她:“你喜欢的那人什么样?”

淑妃抱着他边哭边说,絮絮叨叨哭了两个时辰,文宣帝先是被她烦得不行,听得久了倒是听出了乐子。

“我厚着脸皮去他家,他娘多喜欢我啊。”淑妃哭道:“可他宁愿去青楼住一宿也不着家!”

“真是混帐!”文宣帝附和一声,又蹙眉道:“……青楼我还没去过呢!”

“他还有两个通房丫鬟,在他娘身边伺候,整日搔首弄姿,跟狐狸精似的!”淑妃又哭。

“委实混帐!”文宣帝不由问道:“你喜欢他什么?”

淑妃伏在他肩头嘤嘤哭,在他肩头蹭了蹭眼泪。文宣帝一阵恶寒,默默腹诽:你这么不修边幅,就是我也不会喜欢你啊……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淑妃仔仔细细想了想,喏喏道:“大概是他长得好看,说话温柔,不管说什么话都特别有意思……”

“后来我才知道他见了哪个姑娘都是那样笑……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一定要往上凑,一看见他笑,我心里就好像开了花似的。”

文宣帝听得忍俊不禁,忽的想起了什么,划破手指在床上的白绸布抹了抹,又躺床上听她讲。

淑妃洗了把脸,认认真真讲了起来:“每回老祖宗过寿,都数他送的礼最讨老祖宗喜欢。我两个月才绣好一幅绣屏,老祖宗放在了屋里,可还是比不上他投其所好。”

“那年初秋,跟老祖宗去承德寺上香的时候,我在山上跑丢了,那么多人都没找着我,就他一人找着了。可他也找不着回去的路,我俩在山上吹了半宿风。”

淑妃边说边哭,哭了一晚上,眼睛肿得跟金鱼似的。家里人都清楚她心意,哪个不是骂她傻,说她笨?难得遇到这么一个肯认真听她说话的,轻轻巧巧便把所有心事都透了底。

三个月前接到了赐婚圣旨,她便决定要死心了。与她一齐入宫的哪个不是变着花儿的争宠?淑妃自知心思没死干净,也不想往上凑。可听闻被陛下翻了牌子,看到面前这个陌生的皇帝,她忽然心里发冷,难道一辈子就要与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了?难道要一辈子花心思邀宠,与别的嫔妃争宠,生皇子固宠?

听她絮絮叨叨讲到了天亮,文宣帝困得不行,先前的旖旎心思真是半分都不剩了,还生出两分同情。

负责侍寝记录的太监在小册上写道:“灵犀宫贵主承恩,亥时二刻始,卯时一刻终。”

——好嘛,入宫这么多天还没单独见过陛下呢,那个贱人竟然承宠四个时辰!表面一团和气的后宫里,不知多少妃嫔揉烂了帕子。

可她们很快就释然了,淑妃这头回承宠拔了尖,可那以后两个月,文宣帝再没去过灵犀宫半步。偶尔想起来了,会给灵犀宫赐下些东西,却很少过去,更没有留宿过。

妃嫔们暗中幸灾乐锅:定是淑妃头回侍寝惹恼了皇帝。宫里头尽是看碟下菜的奴才,灵犀宫跟冷宫似的,淑妃彻底失了宠。

虽说先帝给文宣帝纳了一堆妃子,文宣帝这时还秉承着雨露均沾的传统。可明家明知自家姑娘喜欢别人,却还是好生接了旨,把这么个心有所属的姑娘送进了宫,文宣帝心里有点不是味。

明知人家姑娘心有所属,强迫人家侍寝这么糟心的事他也做不出来。听闻灵犀宫门庭冷落,文宣帝便偶尔过去两回,每每在灵犀宫坐半个时辰便走。

就这样,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帝后感情愈笃,大家一起失了宠,什么羡慕啊嫉妒啊都提不起心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盖着棉被聊天的纯友谊。

☆、淑妃番外(三)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也没有能瞒得滴水不漏的秘密。

淑妃一年只有两回归宁的机会,两人都是在明家见面的, 人多眼杂,至多也不过能说两刻钟的话。

淑妃每年盼的就是这么两刻钟, 初春一回, 中秋一回,剩下的漫长时日都在等。

有一回她归宁时和贺文喻在园子里呆得时间久了些,跟出宫的嬷嬷带着丫鬟出来寻人,被发现的时候两人正抱在一起。这么个浅尝辄止的拥抱在那老嬷嬷看来却不啻于晴天霹雳,纠结两日,将这事报给了帝后。

文宣帝几年前就知道淑妃心有所属, 可并不意味着能容忍身为宫妃的她借着归宁的名义与情人私会。这不光关系到他的脸面,还关系到天家的威严。

当天夜里贺文喻便被秘密抓进了宫, 本是该死刑或流放的, 贺家却力保他, 连贺家老祖宗都深夜入了宫, 拉下颜面要保这个这个唯一的嫡孙。

淑妃面如缟素, 眼泪都流干了,主动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明大人和明夫人心中又愧又悔,当年若是斗胆求先帝撤旨, 哪怕触怒先帝, 也不会闹出这么一茬。

看着明家老泪纵横的老帝师,满脸悲愧交加甚至要主动辞官归隐的明大人,视线又缓缓掠过淑妃那三个仪表堂堂的嫡兄, 文宣帝忽然生了个念头。

这时承昭太子已经两岁,次年就该入蒙学了,却至今没寻着合适的太傅。朝中才高八斗的不少,身份能当得起帝师的却十个指头能数的清:老相国心思深沉,几位大学士又都是刻板守旧的人,整日天地君亲师挂在嘴边,却各有各的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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