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含州从整体来说,属于时下比较繁华的府州。
正是因为这份繁荣,含州才能有足够的人力去支撑,完成运输往京城等北地的粮食和各种物资。
含州当地的官员们对于韩彻一行人的到来,自然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去对待。
使职别看没有官品,但因着能以掌权者的名义直接行事,所以单从权力这块来说,兼任使职的官员比起正职位置上的官员,是来得还要大的。
越是被当地官员这么捧着对待时,韩彻心里就越发警惕注意。唯恐哪处没注意,就被人钻了空子。
这跟韩彻过去外放时的任职也大不同,当初他去的都是最为偏僻穷苦的地方,更是朝堂上的官员们唯恐避之不及之处。
在各种诱惑和侵蚀上,自然也就少了许多。
含州的地方官员们在交往一番后,也很快就看出了韩彻这边的态度。这些人还几乎都是官场上的老人,对于什么样性格的人,及时调整适宜的应对方式,可以说也已经成为了一些人的本能。
如今这位刺史姓周,能上任富庶繁荣,还极为靠近京城的含州,可见其能力,以及受朝廷的重视程度。朝廷对于地方主官放权还都比较大,含州这边的水道转运使,一直以来也是由含州的历任刺史兼任。
说到水道转运,眼下虽还不到秋季的粮食赋税征收时节,含州河道口处的大码头也依旧船只往来众多,可见其繁荣程度。
除商船民船外,还有一些代马船。
朝廷目前修建的驿站有陆驿,水驿,水陆两驿等几种方式。所谓的水驿,就是以船为主要交通工具的驿站。
水驿里所置备的,用作传递手段的船只就叫代马船,也可以唤做驿船。
京城虽已经解决了现阶段的缺粮问题,但后续所需的粮食也还需要尽快运输过来,以免再出现缺粮的情况。
“眼下漕民少,粮食和物资运输过来的速度才缓慢些。”受周刺史派遣过来的官员,陪同韩彻在码头巡查时,就这样告诉他。
“等到秋季税收过后,地里没多少劳作了,官府就能征集附近大量的壮丁过来做漕民。”
“历年来含州运输粮食和物资,全都是征集的百姓吗?”韩彻问道。
“正是!百姓每年都需得服徭役一月,正好可以让他们在此期间出船,替官府运输物资和粮食。”随行官员还很是得意的又说道:“如此一来,官府只需把任务下发,船只可由百姓家自出。再者,每年光是运输上的费用,都可节省良多!”
韩彻之前在京城时也曾听说过,时下一些运输河道附近的百姓每年所服的徭役,基本都是替当地官府运输粮食和物资。
官府这么做,主要图谋的也就是为了节省财政开支。
没办法,长途物资运输往往都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真要全靠地方府库去承担的话,压力是真不小。
然而这样一来,也造成了另外几项严重的问题。
一方面,像这种每年以征集百姓服徭役的方式,临时组建成漕民去替朝廷运输粮食和物资,肯定没办法做到统一和正规化的。
水道运输还又不比陆道,尤其是以时下这种船只方面的技术来说,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韩彻之前在查阅数据和数据时,就看到所记载的每年各地的漕民们在给官府运输粮食和物资时,事故可谓是频繁发生。
再者,民众组建起来的队伍在武装力量上也不强,一旦遇到队伍稍微庞大些的盗寇贼匪群时,是连人带粮全折损了进去。
运输队在河道上一旦面临被打劫,等官府收到消息起码也得是好几日之后的事情了。官府这时再派人过去调查,盗寇贼匪早跑没影了不说,水面上的痕迹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另外一方面,既是什么都让百姓自己来承担,百姓自然也是能省则省。
漕民们组建起来的船只规模不行是必然的,更让韩彻震惊的是,粮食和物资每每在运输时,连最基本的装置它们的对象都没有!
就使得光是这部分所导致的损耗,在整个运输途中竟然高达到两成。
不过对于这些,韩彻此时就也只是皱了皱眉,暂时却什么话都没说。
毕竟对于时下漕运这一块,韩彻才刚做实际的接触。之前他所了解的基本还全都是数据上所查询,或者是朝臣们在朝堂上议事时所阐述出来的。
漕运又事关重大,在实际考察未全面到位之前,哪怕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和相对应的改进点,韩彻此时也不会轻易就下达政令的。
因着韩彻一直都未做表态,随行官员摸不透他的想法,这会也只好按照韩彻的吩咐,继续带着他一路巡查下去。
接下来韩彻在含州常平仓巡查时,仓库里所存储的粮食因着前不久调拨了大半去了京城,账面上目前所登记的粮食数量就不多。
随行官员就还告知韩彻,这段时间所购入的粮价也因为京城和北直隶等地之前的严重缺粮,比之往年要略高一些。
韩彻也依旧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将历年来所登记在册的,含州常平仓所购入和抛售的粮价全都记了下来。
待到巡视完常平仓后,坐到马车上的韩彻让韩老三在车上快速研磨好墨水,把刚才所看的数字再记录到纸上。
“大人,可是这粮价有何问题?”韩老三在一旁压低了嗓音,一脸严肃的问道。
“没有,只是记一下,以防忘记。”韩彻本来正想着事呢,结果一下子就被韩老三这模样给逗笑了。
“哦,好吧。”韩老三表情还怪失望的。
韩彻在记录好数据后,也默默的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这些地方官员能直接拿出来给韩彻看的账册,基本上是不可能会存在什么太大问题的。
当然,这也并非说明它真的就没有问题了。
别的不说,单只说作为产粮大区,含州近两年的粮食作价竟只比京城略低一点点。
说到底,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这里面的事务全都交由各地方官员全权做主,以时下这种不便利的交通和闭塞的信息,地方上每年的粮价,朝廷根本做不到掌控和了解。
如此一来,这些账册上的一干明细,可不就全都是地方官员想怎么写就怎么去写了。就连此时韩彻察觉到里面的数字不对劲,面对这些过往的数据除了先私下偷偷记录,暂时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韩彻作为使职官,手中的权力即便再大,如果真要给对方定罪,最起码也得拿出相应的证据。
既然这时什么都做不了,韩彻此时就什么都不会去说。
很快含州这边的巡查工作也已经完成,韩彻带着韩老三和一干工作组,打算乘坐船只去往下一处。
临走这一日,周刺史还特意腾出时间来给韩彻送行。
说起来这些时日有关于韩彻在含州时的所作所为,别看周刺史后面一直未曾露面,却也如数被人汇报进了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