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云飞……”欧阳不知道该不该问,想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云飞他为什麽不当医生?”
欧瑛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云叔叔过世的时候,他……”欧阳想他一定很痛苦,很无助,而那时候的自己却没有在他身边支持他,心,骤然痛起来。
欧瑛想起那段时间的云飞,心疼地说:“他哭都没哭一声,一手操办云叔叔的丧事,也不让我们帮忙,我们看著都难受,可又有什麽办法呢?我们不是那个能接触到他内心的人。”说到最後一句,欧瑛紧紧盯住欧阳的眼,似乎是在指责。
欧阳仰面躺在沙发靠背上,手臂盖住双眼,过了一会儿才沈沈地说:“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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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後,欧瑛赶著回家伺候丈夫孩子,用力捏了一下欧阳的耳朵就提著小挎包乐颠颠地走了。
欧阳揉著发烫的耳朵在厨房里跟母亲抱怨:“妈,你好歹管管欧瑛,成天这样动手动脚的,你就不怕她打你孙子?”欧阳在欧瑛背後从不管她叫“姐”。
欧母一边试汤的味道一边不以为意地说:“这点你放心,小瑛不打小孩子。”
“她怎麽不打啊?”欧阳为自己忿忿不平起来,说:“小时候我手臂上的乌青都是她的杰作,有时候还咬我呢!”
被这麽一说,欧母似乎有点印象了,笑著说:“谁让你小时候长得又肉又结实。”
“妈,这个理由我不接受。”欧阳满头黑线,他小时候是有点婴儿肥,但进入青春期後就因为拔高而显得瘦削高挺,但欧瑛对他的蹂躏可是从未间断过。
欧母呵呵笑,说:“不然你说为什麽?小瑛可没咬过小飞。”
被母亲一说,欧阳脑海中浮起云飞小时候的模样,或许是因为五官过於漂亮,使得他整体看起来比较纤细,甚至有点瘦弱的样子,也就是因为这样,欧阳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用“公主”来形容他。
欧阳忍不住附和母亲,点点头说:“他那个样子,咬下去也只有骨头。”
欧母正在盛汤,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转头疑惑地问:“你要吃骨头吗?”说著,用汤勺捞起一块大大的猪骨头。
晚上七点,准时开饭。
欧阳分别给父母夹了菜,欧母笑眯眯地伸碗接过,欧父就显得有些拘谨,轻咳了一下掩饰尴尬,毕竟儿子之前从未做过这麽孝顺的举动,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吃完饭,欧阳怂恿父母出去散步,把洗碗的活儿一臂揽下。六年前,他刚离家的时候什麽都不会做,别说洗碗,洗个杯子他都未必能洗好,现在不同了,他一个住的时候什麽都得自己干,洗碗洗衣服已经是常事。
欧母看到儿子这麽孝顺,忍不住抹了抹眼睛,欧父难得地露出赞赏的表情。俩老搀扶著出了家门,脸上都带著欣慰的笑意。
洗好碗又洗了个澡,欧阳回到房间,还未开灯,就透过窗户看见对面的亚麻色窗帘被拉开了,云飞正坐在房间里聚精会神地浏览著电脑屏幕。
欧阳没有开灯,走近了窗口,将日思夜想的人看得更仔细了。
云飞的头发不像白天看到那样梳得一丝不苟,几缕凌乱的刘海耷拉在额前,身上穿的白色衬衫打开了最上面的两个扣子,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他微垂著双眼,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
不期然,云飞抬起了头,与欧阳偷窥的视线撞个正著。
此时欧阳相当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开灯,隔得这麽远,云飞应该看不到他被抓包的惊慌表情。
云飞只看他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看电脑,他那种漠然的态度让欧阳感觉非常不爽,不经大脑的冲动让他抓著窗棂前倾大喊:“云飞,我有话跟你说!”震天动地的声音恐怕两栋小楼的住户都听见了。
云飞又抬起头来,这回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离开座位走到欧阳看不到的地方,不过一会儿,欧阳房里的电话就响了。
欧阳盯著对面窗口抓起电话,不用听声音就叫道:“云飞。”
云飞悦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有话过来说。”然後电话就挂断了,欧阳看到他重新回到电脑前坐下。
挂上电话,欧阳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冲到云飞家楼下,在指尖快触到防盗门按扭的时候,忽然胆怯了,也忽然清醒了。
他是疯了啊?明明没有勇气面对云飞,还说什麽有话跟他说?天知道他刚才只是一时昏了头脑!
他想往回走,转身走了一步,一想到云飞正在家里等著他,便又迈不开脚步了。
如果不把握好这次机会的话,他跟云飞会不会就从此行同陌人?
想到早上相遇时彼此言语上的疏远,欧阳决定见一见云飞,他们需要好好谈谈。
欧阳按下按扭,“毕”一声之後便听到电话拿起的声音,他还没有报上名字,云飞便为他把防盗门打开了。
同样是五楼,同样是朝南的501房,云飞家的门虚掩著,等待著他推门而入。
云飞家里的摆设跟六年前一样,只是角落里的红漆供台上又添了一张遗像,旧的有些发黄那张是六年前就有的,是云飞的母亲。崭新的遗像上,云飞父亲微微笑著,直视前方的双眼射出睿智的光芒。
欧阳关上门後,云飞从房里走了出来,双手插在裤兜,随意中又带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他投过来的目光让欧阳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好,下意识地就朝云飞客套地打招呼:“云飞,我没打扰你吧?”
云飞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些变化,但快得不及捕捉,他淡淡应道:“没有。”
看见欧阳手足无措地站著,云飞率先坐了下来,抬头问他:“有什麽事要跟我说?”
欧阳望向供台,露了个勉强而伤感的笑,说:“我先给云叔叔上香吧。”
云飞起身来到供台,抽出三根香点上,然後递给欧阳。
欧阳举香三拜,上前插入香炉。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云飞波澜不惊的眼里。
云飞从厨房里端了两杯清水出来,其中一杯放在欧阳面前。坐下来後,云飞把弄著杯子,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云飞……”欧阳先开了口,在云飞去厨房的这段时间,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总算想好了要说的话,不至於两人相对无言。
这实在是糟透了的情况。欧阳必须承认,眼前冷静的云飞给他莫名的压力。
云飞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用眼神示意欧阳继续。
欧阳忍不住多看一眼云飞拿著杯子的手指,问道:“听说你在教钢琴?”
“没错。”云飞简短回答。
“为什麽?”欧阳面对云飞的冷淡有些沈不住气。
云飞把菱形的唇一抿,似乎对他的提问感到不快,说:“你这麽问是什麽意思?”
欧阳索性把话挑开了说:“云叔叔不是希望你当医生吗?你答应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