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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夏如烟(129)+番外

“……”这回连想都不用想就能料到那边Sean瞬间当机的傻掉表情,“What!?他难道不是个高中──”

未来及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在了夏昭时毫不留情的掐断忙音声里。

扔开手机心里堵得厉害。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受,简直比一万只蚂蚁从心脏爬过但又挠不着的感觉还要难受。一千倍一万倍一千万倍的难受。夏昭时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正准备起身去给自己倒一杯红酒,却没想到前脚刚才迈开一步,那手机竟然就又响了。

本来铁了心不打算再做理会,可直到他已经喝完了一杯,那手机居然还不死心,还在尖叫。

这一次夏昭时是真的不耐烦了,表情阴沉至极,看都不看屏幕一眼就直接一把抓起来冲着话筒粗暴低吼:“跟你说了不要再来烦我!”

…………

诡异的安静。千里传讯的电流,只听见夏昭时此刻无处发泄的压抑呼吸声。

“……你怎么了?难得,居然发这么大的火。”

当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出,夏昭时霎时愣住。

不是Sean,是赵茹林。

他的母亲。

夏昭时脸色一变,顿了顿,长吐口气:“没什么,”想了想,转身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一边擦头发一边低声解释,“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妈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早安。”

赵茹林沉默几秒,悠然一笑:“没什么事的话我会一起床就给你打电话?你以为我那么无聊?”

夏昭时目光一沈没有说话。没错,他们之间,的确不是那么矫情扭捏的母子关系。心中微叹口气,夏昭时走到沙发边坐下,点燃支烟,静静等待。

其实不想和母亲在这个时候进行谈话的原因,除了心情不好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一个:他大概已经猜到,母亲将要跟他说些什么。

而在这个时候他并不是很想……不,他非常不想,说那件事情。

赵茹林一字一句,慢慢道来:“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果然。

夏昭时夹着香烟扶了扶额,语气虽竭力压抑,但仍听得出其中那些许无法掩饰的无奈和不耐:“妈妈,我说过,而且是早跟你说过了,这件事情,我暂时不想考虑。”

赵茹林优雅地轻微提高了一点音量:“暂时?暂时是多久?从你满二十岁那一天,我第一次抛给你这个问题开始,你给我的回答就一直是暂时。呵,你要暂时多久?你还想要暂时多久?以前是因为江臻,而现在,又是因为谁?”

毋庸置疑,赵茹林的问题是一针见血,直指要害的。尤其对于此时此刻的夏昭时来说,那分明就是尖锐到刺耳,无情到刻薄。

那最后一个“因为谁”,他不能说,那其实,是因为他自己。

夏昭时吐着烟圈沉默。

而他们确是一对浑然天成的默契母子,这时候,彼此都给了对方片刻宽容的宁静。最后,是赵茹林率先软了口风:“你知道我们夏家虽然几十年扎根美国,但骨子里仍是传统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子,你已经十岁了。”

“你不喜欢女人,这一点我早就知道。而我也从来没有强迫过你。并且以后,也不打算勉强你跟一个女人结婚。”

“但是孩子……儿子,不管你自己想不想要,你都必须,给我生一个孙子。”

“这一点我绝不会,也不能妥协。继承人,是必须要有的。”

夏昭时起身掐灭烟蒂,淡淡应了一声:“嗯。我会要孩子的,妈妈。我跟你保证,”他认真地承诺未来,却也干脆地拒绝现在,“但不是现在。”

赵茹林没有再逼他。她本身也是个叛逆的人,曾经年轻,有过经历,因而尤为深知过犹不及,适得其反的道理。

拿起勺子舀了口白粥慢慢喝下,赵茹林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于是,你刚刚发那么大的火,是不是,跟那名叫做林烟的漂亮孩子,有关系?”

夏昭时皱眉不答。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确天生就是感官敏锐的直觉性动物。

赵茹林在问出这个问题以前,心里面本就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而现在又加上儿子不说话,那便是十分确信了:“呵,果然如此,看来我猜对了。上一次宴会,我当场就看出来你对那孩子有些心思。”

“真心思。”

“记得当时我还问你,你要怎么处理那孩子。你说那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已经处理好了。”

“哦不对。你那时说的是,根本不用处理。”

赵茹林每说一句话,一个字,却不自知,那些话,话话涂毒,见血封喉;那些字,字字如刀,刀刀刻骨,都剜在,他的灵魂深处。

“我跟你说如果这样那最好。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可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你们,出了什么问题吗?”

夏昭时听得恍惚,缓缓闭上眼睛:“不,不是我们出了问题。”

他的声音沙哑,听起来沉痛而疲惫,仿佛刚经历了一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搏斗厮杀。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最不值钱是人命。这世上最残酷的战场,从来不在人间,而永远只在人心。

“是,我自己的问题。”

全部,所有,一切,自始至终,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林烟三次向他伸出了手,而他却三次都拒绝。

他拒绝了他整整三次。

赵茹林听出儿子话里那已经不是掩都掩不住,而是根本连掩都懒得掩的疼痛苦涩,既暗暗吃惊儿子这回竟是动了如此大的真格,又因为当然到底是母亲,所以也难免为他感到无边的心疼。不过感情这种事情她也不好多说。更何况他们的母子关系,又从来不是那种朋友式的无话不谈,坦率交心。

思索片刻,赵茹林叹了口气,给出了让寻常母亲难以想象的安慰之语:“好。孩子的事以后再说,我不逼你,暂且不提。不过儿子,你是怎么了,忘了夏家的家训,也忘了以前我教你的话了吗?任何东西,任何人,不管是不是你的,但只要你想要,那就不要放过。”

“既然认定了是真的想要,那么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毁了那个人,也一定要得到。”

这就是赵茹林和乔小因的区别了。对待感情,前者是不惜毁了别人,后者是宁愿毁了自己。

而这样极端可怕的的强悍基因,似乎,也遗传给了她们的孩子。

夏昭时笑得难懂,轻声应道:“我一直记得。”

然后他挂了电话。

是的,他记得,他的确一直都记得。这不是假话。因为这么多年,他也一直都是以此为准则,无论生活还是事业,一路哪怕腥风血雨,但也风雨无阻地走过来的。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却有些不一样。那个人不是他不想要──他想要,他想要的──可是,他要不起了。

眼前景象忽如雨帘下降,天地浩大模糊视线惨然无光,幽幽浮现出那一夜,窗外疏疏细雪,四野安谧无声,空旷昏暗的房间里,林烟抱着他的腰,脑袋轻轻抵在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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