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27)+番外
温若云努力想要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但是徒劳,心尖上一下又一下针扎似的疼痛使他脸上只有痛苦不堪的表情。
"无论如何都不能吗?"他弱弱地问,寻求一丝的可能。
高桓的心不由再次动摇,他定了定神,斥责道:"你凭什麽来要求我的原谅?曾经的你有想过对我宽容一点儿吗?"
温若云急道:"我只是一时昏了头脑,姐姐的死让我十分伤心,而当我知道她是因你而死的时候,我只能用复仇这个方法来发泄我的伤痛......"
高桓怒道:"那麽你大可以杀了我,我没有怨言,但你不该利用我对卿儿的感情来进行这个可笑的阴谋!你这是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姐姐!"
温若云怔住了,此刻他明白任何的辩解都是多余的。说来说去,高桓不肯原谅他,只因为他心中还有一个凤绣卿!
"但姐姐已经死了。"温若云忽然道。
高桓怒睁双眸,难以置信这样的话会从一个立誓为亲姐复仇的人口中说出。
"你说什麽?"压低的声音隐含滔天的怒气,高桓死死地看著温若云。
温若云豁了出去,赤红著泛泪的双眸朝高桓喊道:"我说她已经死了,死了!你要守著一个死人到什麽时候?"
"啪!"高桓冲上前狠狠刮了他一巴,高举的手在半空颤抖。
痛到极点,温若云扯唇一笑,一丝温热从嘴角蜿蜒而下,他猛地抬起被打偏的脸来,狂笑道:"哈哈哈哈,打得好,打得痛快,你最好把我打死,否则我还要说!"
"你!"高桓看著那张骤然冶豔而张狂起来的脸,第二巴迟迟无法落下。
温若云的张狂和冶豔中都带著一抹无法忽视的悲伤,那双深夜一样的眸底聚集了太多复杂而热烈的感情,这让高桓的手情不自禁地怯弱。
高桓连退几步,陡然转身,高大的身子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冷冷道:"滚出去。"
"今天不说清楚,你休想我走出这道门!"
清冷的声音猝不及防得出现在身後,高桓来不及反应,後背贴上了对方鼓动的胸膛。
"放开!"
震惊过後,高桓怒道,欲挣开锁紧他的双臂,岂料温若云双手竟又收紧了几分,那力道说是要把他挤入体内也不为过。
"你疯了不是?快给我放手!"高桓的怒声中泄露出一丝不安,急欲掰开缠绕在胸前看似纤细实则有力的十指。
温若云仿佛感觉不到双手肌肤被抓破的疼痛,执意地拥住怀中挣扎抖动的高大身子,柔情低语道:"高桓,忘了姐姐,我们也可以好好过。"
温柔万分的声音在高桓耳边掠过,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为何会不受控制地窜过一股热流,这让他越加感到羞耻,比挣不开看似文弱的温若云还让他难堪。
"你以为你是谁?即便卿儿不在,你也没有机会能够趁虚而入!"心慌意乱之下,高桓脱口而出,随而意识到自己说了多麽口不择言的话,他当即就咬紧了牙关。
他才是真正要被逼疯了!
这样的话根本不该讲!甚至连想都不能想!
他们之间只是仇恨的关系,绝无其他!
高桓拼命挣开对方的手,这回不知是下够了力气,还是温若云松懈了力道,他解脱了,随即本能地朝门口逃去。
察觉高桓的意图,温若云快他一步靠近门口,伸手按住门闩。
高桓瞳仁一缩,转头对上对方幽黑不见底的眸子,积压的愤恨一并发作起来,他失了理智地怒骂道:"你怎的这样无耻!若是你姐在世,你尚要称我一声姐夫,你这样纠缠不觉得可耻吗?"
"有何可耻?"温若云不以为意地冷笑道,高桓的指责简直是对他的感情的侮辱,怨恨之情在心底蔓延,尔雅的面貌随之又荡开一抹浅笑,无端豔丽。
"更为可耻的尚有,不知姐夫是否有意见识?"压低了声音,他刻意靠近高桓气得涨红的面孔。
高桓哆嗦的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恶心......"
温若云的笑凝结。
"你、让、我、觉、得、恶、心。"高桓看著他的双眸一字一顿道,生怕他听不够清楚似的。
高桓的眼是无情的冰冷,眼神几乎要将温若云冻结,而薄薄的唇却有更为残酷的能力,道出的话语如刀尖一样锋利。
他无比嘲弄地大笑一声,道:"你想跟我说清楚什麽?说你对我用情了,对麽?"
温若云的双眸失去了光彩,却仍一动不动地看著他,等待著更为残酷的践踏,心痛却无能为力。
"那麽,我也很清楚地告诉你,不论你姐姐是不是死了,我高桓这辈子都只爱她。"
高桓的语调平静得不像在宣誓,可是他眼底那一如既往的深情却是做不得假的,溺死人也伤害人,温若云激痛得失魂落魄的身子被他轻轻一推,无力倒地。
高桓看著他,胸腔慢慢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
温若云出乎意料地垂眸轻笑,笑声震荡著高桓的耳和心,明明是痛快的朗朗笑声,却能从中听出无尽的伤心和落拓。
温若云优雅地拂开微乱的鬓发,站起来道:"你说得这样明白,我岂能再厚颜?"他从怀里掏出一袋东西放於桌面,指尖不舍地流连了一下。
"这里布庄剩下的财产,如今还你,我们再无拖欠。"
他步至门口,朝著高桓淡然一笑,道:"我的言而有信该让你对我改观一点儿。"
至少,至少希望自己在你心目中不是那麽一个不堪而丑陋的人。
温若云悲哀地想,慢慢走出了房间。
独身上路的高桓有种天大地大,却无处容身之感。
扬州,是他唯一的选择,至少那里还埋葬著他的过去,他的亲人。
高桓一身落魄地回到扬州,走在街道上,竟没有识得他。
高记布庄的人和物也已经埋葬在短短的岁月中。
站在萧条的布庄门口,高桓从温若云留下的东西中找出钥匙打开生锈的门锁,门一敞开,一股难闻的气息迎面扑来,让他不由呛了一下。
阴暗的布庄里有种诡异的安静。
後院中的小小竹林仍在顽强地生长,但却失去了绿色的生机,只是黯然地立在一旁。纸糊的红灯笼早已破烂,只留空洞的残骸在半空随风摇摆。
趁著天色尚有微光,高桓进了祭卿坊,推开房门,走到书柜前停下脚步。
书柜上有只玲珑的花瓶,久置而无人打理,致使沾染了尘埃,瓶身不复洁白。
高桓伸手摸了摸花瓶,指腹轻柔地将瓶上的灰色抹去,掌心下滑握住盈盈的瓶身,手腕陡然一转,花瓶随之转动。
紧接著,高桓後退一步,一阵墙壁裂开似的声响传来,厚重的书柜缓慢向一旁移动,直至打开一道可容一人进入的通道口。
高桓望著通道口温柔一笑,道:"我来带你走了。"
原来通道口内另有天地,竟是一间小小的祭祀房,供奉著一张灵台,牌位上写的是"高家凤氏绣卿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