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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近江国(139)+番外

作者:孔恰 阅读记录

鬼语者沉默地想:这个人确是冤枉得很。

他在规尺般的队列中抬起头。印着蒲青色女葵的旗帜下,刚刚归来的草原战神手执长枪流火,正向他这个方向投以目光。

在他的肩上猎猎飞舞的是一幅雪白的披风,像一朵轻盈的云落在黑色的湖泊上。

第28章 红玉

晨练中途,屈方宁被叫了上去。巴纳参军在台上挥舞着双手,指着他激动地说着甚么。御剑将军听罢,挥挥手打发他下去,叫屈方宁站到他身前。屈方宁生硬地上前一步,眼睛看向一边,完全不是个老实认错的模样。

额尔古忧心忡忡,频频伸了脖子去看:“完了完了,方宁弟弟要挨骂了。”

鬼语者沉默地立在队中,听着主座上那个令人闻之丧胆的低沉声音响起:“小猴子,想我没有?”

这声音带着点笑,语气亲昵到了十分,一点要骂人的意思也没有。屈方宁闭唇不语,肩头一上一下起伏。

御剑倒似意料之中地笑了一声:“好了,又生气了。就耽搁这几天也不行了?误了你的期了?”将他往自己膝盖间揽了揽,声音温柔得都哑了:“我可是马不停蹄,为了早点赶回来见你。中午上来,让我好好疼你,嗯?”

屈方宁面具一动,从他腿间退开一步,一语不发地下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连队列都没回,直接从场边上了马,在一片哗然中扬长而去。

巴纳两条眉毛都气得竖了起来:“将军,您看看他,嚣张成什么样子了!您可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

御剑也仿佛叹了口气:“是该治治了。”

午训前,一名小侍卫过来请屈队长。屈方宁一个人在营地前练拳,雪白的中衣汗得透湿,一拳拳下去凶狠异常,闻言头也不回,冷冷道:“不去!”

小侍卫早有准备,一勾手掏出一卷账本:“将军说,屈队长不去的话,这账就要交给司务处审查了。”

屈方宁拳头凝在半空,咬牙切齿地夺过账本,拖了鬼语者上山去了。

鬼城后山帐幕重叠,鬼语者并无进主帐的资格,只能在山道尽头候命。

主帐帐幕半开,隐隐可见毡毯一角。屈方宁的脚步不情不愿地踏了进去,片刻语声传出,却似在一个更遥远之所。

“我们宁宁最近脾气大了啊,金鼓还没落点,说走就走了。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还有巴纳说的那几个事,目无军纪,三鼓不应,没冤枉你吧?你这鬼涂鬼画的帐,拿来哄谁哪?我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这赶上的都是你犯的好事啊。”

屈方宁阴沉沉地回道:“那还真是抱歉了。我这人天生性子野,守不了您那么多规矩。”

御剑的声音顿了顿,似乎皱了皱眉:“宁宁,我好好跟你说话。你怪腔怪调的给谁看?”

屈方宁喉音深处颤动着,似在强抑愤怒:“我怪腔怪调了?我不是在谢谢你吗?”

御剑隔了一会儿才开口,却是笑了一声:“宁宁,你这个样子,分明是要咬死我。”声音笑意更浓,道:“来,我让你咬。”一阵挣扎乱响,只听他呼吸重了起来,吐息般低声道:“别闹了。一个多月没碰你了,真想你。来……”

一语未毕,一阵更剧烈的声响传来,接着是一声钝重的“啪”。屈方宁怒意十足的声音也随之吼出:“别碰我!”

床板一动,似是御剑坐了起来,声音也多了几分森冷:“你差不多也够了。一点小事,闹得鸡犬不宁的,脾气越来越差,得寸进尺!我看是惯娇了!”

屈方宁背心使劲抖了两下,跟个斗鸡要下场似的,把甚么东西砰地往地下一掼,直接叫了起来:“我脾气本来就差!你不喜欢我给你闹,那一开始就别惯啊!又没人哭着求你!你高兴了什么也不管,一发火就嫌我娇了!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是给你捏着玩的!”

御剑催促道:“闹,使劲闹。我看你闹出什么花来。”

屈方宁脾气更大了:“我哪能跟您闹啊?您是谁啊!将军!师父!主人!!”

御剑皱着眉看他:“别人越活越长进,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听听自己说的话,有一句像样的没有?”

屈方宁已经气得满脸涨红,听了这句评价,脸色刷一下就白了:“是啊,我是幼稚啊,没别人那么懂事!那人家手多巧,嘴多甜,多么体贴可爱呢?不像我一天给你找事,让您操心了!我这就找个地方滚鸡巴蛋!这辈子都离你远远的!”

他全身绷得紧紧地,目光喷着火,说到末尾几句,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下来了。

御剑莫名给他吼了一通,眉弓皱得更深了:“你鬼喊鬼叫什么?”

屈方宁哽咽着吼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刺啦一声,似是裂帛之音,“亲都定了,也没剩几天了,还装什么糊涂呢!我又拿你没有办法!……我一个人到关外去!再也不见你了!……”一句话全是抽噎,已经哭得不行了。

御剑辨出他话语真意,也是着实费了一番耳力:“什么定亲。跟谁定亲?”瞥了一眼自己肩头,忽然悟了:“你以为我要娶贺川公主?旗云儿?”

屈方宁哑着嗓子冷笑道:“我哪知道你要娶谁?你可是草原第一的英雄啊,谁不想嫁给你呢!”别过头咬着牙,“旗云儿旗云儿,叫得这么亲热!”

御剑怔了一怔,突然大笑起来。

他笑得实在开怀,把屈方宁气得半死,眼珠瞪得要飞出来。

御剑笑了许久,似乎还意犹未尽,笑意浓浓地开口:“宁宁,咱们商量个事啊。你以后生气之前,先把真假弄清楚了,行不行?”

屈方宁压根就不肯听他扯道理:“这还能有假了!巴巴的一直穿着,现在还舍不得脱呢!”

御剑随手扯下披风,拉了他过来:“怎么,听到我要娶别人,伤心了?”

屈方宁哽咽道:“我才不伤心呢!”见他手里那一小团织物雪白绵软,光华哑暗,一望就透着雅洁端庄的气息,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御剑把他抱到膝盖之间,把他掉下来的面具推到额头上:“老巫跟你说的?他那张嘴有几句真话,你也信他?”

屈方宁也恢复了一点聪明,咂摸了一下这句话,吸着鼻子瞥他:“你不是真的娶吗?”

御剑眼底还带着笑,神色倒是多了几分正经:“白兰道一个弹丸之国,族民还没三万,自己占据要道,一点不思长进,上下几代,尽靠那几支商队吃老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我娶他们公主干什么?”

屈方宁哭劲儿还没过,想了一下,才觉得不对味儿:“这要是个大国公主,你就非娶不可了?”

御剑眉心动了动,道:“也要看用处大不大。非要说的话,当今世上,只有毕罗的婚约推诿不得。不过阿必一年到头遣人求婚,这差事也轮不到我。”

屈方宁这才舒坦了,嘴还硬着:“我看你想娶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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