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近江国(488)+番外
他的努力很明显失败了。Olivia轻轻抚摸他的肩膀。在苏方宜下楼之前,两个人都不再交谈。
菠菜荞麦面摆上桌后不久,苏方宜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他眼睛有一点红,但神情还算自然。他嗅了嗅鼻子,坐到桌前,说了声:“好香。”
曹雁池和Olivia在对面担心地看着他。但不能流露过多的关切。曹岳将一碗分量不太多的面放在他面前,面条上盖着一个煎成金黄色的溏心蛋。苏方宜用筷子熟练地卷起面条,在开始吃之前,他忽然问Olivia:“你的发簪找到了吗?”
Olivia与曹雁池飞快地对视一眼。她说:“唔……找到了。它在我首饰盒最上层,像……魔法一样出现了。”
苏方宜向她笑了笑,说:“虚惊一场,哈?”
Olivia耸了耸肩:“对。虚惊一场。”
苏方宜开始吃属于他一个人的中国面条。曹雁池将Olivia的面条卷起来,在碟子里替她切成小段。Olivia对筷子总是用不惯。
她用汤匙小心地吃着面条。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危机已经结束了。
她沉浸在松了一口气的心情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曹岳今天煮面的时间,比平时多用了将近一倍。
第138章 番外石川大阪友好条约
Z市的夏天一向有铁板烤肉的美誉。作为老牌工业城市,早前无规划林立的高楼大厦与蛛网般辐射四方的马路向空气中不断喷吐热量,整座城市成了一座被烈焰灼烧的极温岛屿。
今天是入夏以来第二十六个高温日。电视台一大早就发布了红色预警,公园练太极的大爷早早就收拾马扎走了,路上的沥青晒化了,黏在行人的塑料凉鞋底上,撕拉撕拉沾了一地。
苏方宜把脚边最后一箱海鲜搬进车里,嘭地关上后备箱,对司机打了个OK的手势。司机斜眼瞟了眼后视镜,扔了手里半截烟头,一踩油门扬长而去,金杯的尾气喷了他一脸。
他一抬手没挡住,人正晒得暴躁,操了一声,手里圆珠笔嚓地划烂了单子,一口痰吐在车子扬起的黄尘里。
他们这片仓库还没完工,几块预制板搭了个临时调控室,里头放了几条长椅,工人偶尔进去休息一下,抽颗烟。他进去的时候人不多,椅背上搭了好几件灰红色的工作服,几个男的光着膀子仰脖看电视,不知谁还他妈脱了鞋,汗酸味里夹杂着一股脚臭。
他皱着眉头提醒:“哎,把鞋穿上。”
脱鞋的男的无动于衷,只示威性地抖了抖一身肥肉,左右动了动肩关节,发出喀的一声轻响。苏方宜瞟他一眼,把“明成物流”的外套一脱,露出精瘦结实的上半身来,活动几下脖子,拉伸一下手腕,指关节压得咔咔响。
对方默不作声,把鞋穿回去了。
他一屁股坐下来,把风扇摇头对准自己,骂了声“操,热风。”
旁边新来的小吕跟他关系好点,附和说:“他妈越吹越热。”
苏方宜脱了身上汗透的工字背心,卷起来把汗绞干,才看见黑背心上渍出了好几块盐斑。小吕递了根皱巴巴的红梅过来,他手指汗透了,烟纸捏得湿嗒嗒的,点了好几次才点着。
两人在风扇前面吞云吐雾,看电视。
电视上放的是时政新闻:近日,市长喻景平率代表团访问日本友好城市,共同举办结好三十周年庆典活动,与中日友谊协会分会进行了友好会谈,并在石原市长陪同下参加了当日举办的花火大会……
从12寸电视画面上看,日本的天气显然比本市宜人得多。喻市长衣冠楚楚,衬衫领带一丝不乱,挥手向民众致意。随着五颜六色的烟花腾空而起,市长在代表团官员陪同下,身着日本传统浴衣,面带笑容,正与一旁矮他一头的石原亲切交谈。在切换到市长深入民间打捞金鱼的画面时,镜头还拍到几个远处的日本女孩掏出手机,对准市长连拍数张,同时发出小声尖叫。
小吕狠狠吸了一口:“那几个女的胆子蛮大啊。奶子也大。”
苏方宜抖掉烟灰,眼睛还看着电视:“穿这鸡巴衣服还看得出奶子大不大?”
小吕回了他一个阅片无数的淫猥表情。
新闻播完了。小吕接了个电话,说了一分钟不到,夹了十几句“你妈批”。挂了才说是他一兄弟,女朋友明天过生日,叫他过去唱歌。完了涎着脸说:“苏哥,你明天休息吧,帮我顶下班?”
苏方宜叼着烟屁股,似笑非笑说:“明天不行。”
小吕还要磨,苏方宜把最后一口烟喷出去:“明天老子生日。”
小吕失望地哦了一声,不死心问:“苏哥生日不请客?”
苏方宜拿脚碾灭烟头,挥手弹了他一个脑镚:“……落脚的地方都快没了,请你妈批。”
他倒没扯谎,明天的确是他生日,可惜不是什么良辰佳日。自从他的同居人兼男朋友曹岳为刚上小学的儿子换了学区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背了一屁股贷款不说,眼见快开学了,那边房子还在办手续,住不进人;这边老房子早就卖了付新房首付,一家三口只好临时租了个板屋,押金一交,钱用得干干净净,乔迁当天只吃了三碗清汤面。月初好说歹说只付了一半房租,这会月底将近,房东天天上门催租,砸门骂娘。曹岳把儿子送往亲戚家避难,自己带铺盖睡公司,他却没地方可去。昨天跑到网吧打发了一晚,今晚上还没着落。
他起身的时候还在想:男朋友一直还蛮疼他,应该不至于忘记他生日吧?
下午卸货途中,曹岳的电话打来了。他声音还是很温柔,抱歉地说这个月预支的薪水财务还没签字,房子这两天还不能回去。不过他立刻保证,最迟下周三就能“一家团聚”了。又问他身上还有钱没有。
苏方宜只好说:“吃饭的钱还有。”听他说话很疲惫的样子,关心说:“今天别熬夜了,你声音都哑了。”
曹岳苦笑了一声,说:“我没事。晚上接几个私活,钱来得快些。最近委屈你了,下个月手头宽裕了,带你到徐记海鲜吃饭。”
苏方宜心里发酸,说:“他们那里虾子好腥,我不喜欢吃了。省点钱带雁池到欢乐谷去,他想看猴子骑单车,说了几次了。”
曹岳答应说:“好,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苏方宜拿着电话不说话。过了几秒钟,听见曹岳在那边低声说:“老婆,生日快乐。”
讲完电话,过一会儿,微信震了一下。打开看见一个很小的红包,上面写:“给老婆大人的烟钱”。
卸完货交了单,他换了衣服出来,身上口袋掏个遍,掏出一团零钱毛票,吐口唾沫点了点,不到4元钱。
这点钱够干什么?他蹲在马路边上,望着进站出站的公交车发呆。自他16岁从少管所出来,偷过抢过诈骗过,但还没像现在这么迷惘过。
腿蹲麻了。他把快没电的手机锁了开开了锁,最后一咬牙,给备注为“平哥”的号码发去了一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