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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近江国(7)+番外

作者:孔恰 阅读记录

小亭郁不悦道:“困了就回帐睡!如单单是去请教养蚕的法儿,我倒也不惧。说服人的办法,我也有一些。不过我这副模样,站也站不起,何能光彩部族颜面?别人一看到,牙齿也笑掉了。”

屈林晃晃地往门口走,闻言咧嘴一笑,道:“表哥,这你就不懂了。你往外一走,别人一听是千叶御使,没有不恭恭敬敬、战战兢兢的。别说你只不能走路,就是……就是……嘿嘿,也无人敢说一句不敬的言语。反倒是那些弱国,才喜欢在使节上搞些七七八八的名堂。”

小亭郁巴不得他快走,驱赶道:“哪来的许多歪道理?快走快走!”

屈林偏偏还要说:“表哥,你在外花差,别忘给我带几件宝贝回来。只要金的,掺了一丝铜的都不要……”

小亭郁道:“军中财物最后都是均分,我到哪儿给你偷宝贝去?”

屈林回头嘻笑了一声,道:“我的将军表哥,看我这么痴心的份上,稍微落下一两件,有什么大碍?在你心中,难道就没有想要的宝贝?”

小亭郁听到末一句,忽然心中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屈林一只戴满手镯的手臂随意挥了挥,在门口隐去。

他这才吐出一口长气,忙推动轮椅到床边,唤道:“方宁,出来罢!”

叫了几声,恍如未见。他把拱得高高的被褥一掀,只见空空如也,藏起的少年竟已消失不见。

暮色降落至千叶亲王屈沙尔吾的领地,四处静无声息,劳作了一天的奴隶皆已入睡,只有正中一座豪阔的大帐中传来羌鼓舞乐之声。

小王爷屈林把玩着一只绞丝手镯,经过帐门,瞥了一眼那些丰腴的舞姬,长长打个哈欠。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身后一度中断的铃铛声也随之响起。

屈林头也不回,把镯子放在牙齿间咬了咬,含糊道:

“从你最好的朋友床上下来,滋味如何?”

屈方宁眼角儿垂着,道:

“主人在前,小人未敢品尝甚么滋味。”

屈林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只让你同他沾点儿交情,没说要当甚么知心伙伴。怎么一眼不见,甚么肉麻话都说,甚么亲热事都干了?”

屈方宁低眉顺眼道:“只是投其所好罢了。主人不喜欢,以后便不说、不做了。”

屈林盯着他,慢条斯理地把镯子复又戴上。

“看刚才情形,我表哥对你倒是死心塌地的,一点儿不给我好脸色,仿佛跟我不是兄弟,跟你才是。你用的什么手段,说给小王听听?”

屈方宁道:“小将军一派天真,只顺着他的意说几句,便恨不得把心掏出,何用特意讨什么欢心?”

屈林嗤地一笑:

“天真?你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样子,不过是去央轻抢几头虫子,扭捏成甚么样子?我亭西伯父好歹是一代虎将,生的儿子却这般无能。要是我……哼!别说一头蚕儿,就是再珍贵十倍、百倍的东西,也能给他抢了。”

屈方宁垂首道:“是,主人必能心想事成。”

说着话,已走近一座圆顶半旧的大仓。屈方宁忽顿步问道:“主人,小将军要出使央轻,这事可是真?”

屈林道:“十有八九是真。怎么?”

屈方宁道:“小人问问罢了。”

仓中马草堆积如山,屈方宁穿行一番,揭开其中一张草席,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

却听屈林在后缓缓道:

“你们那亲亲爱爱的游戏,差不多便行了。我表哥这个人不堪大用,不要白白花费了力气。”

屈方宁道:“主人教训得极是。”纵身跃入洞中,深深呼吸一口,向地下厅室一片低沉的刀枪碰撞声走去。

第5章 绿酒

南历永宁三年五月,其蓝鱼丽公主的婚讯,传遍了草原每一个角落。

人们一听这消息,简直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问那传讯的人:鱼丽公主?就是那个战功赫赫、眼高于顶,天下的男人一个也看不上眼,二十八岁还没嫁人的鱼丽公主吗?

传讯的人也被问得烦了,一叠声的说“是啦、是啦”,立刻就走去下一个地方,别人虽然还有一肚子的疑问,也已经捉不到他了。

大家聚在一起,热烈地谈论起来。

鱼丽公主要嫁的人是谁?长的是甚么模样?有甚么过人的地方?不不,敢娶这位公主,勇气已经是非常过人了。

说来说去,总也没个确实的消息。

不几天,神树祭祀的日子,便到来了。

神树巫祝之会,是千叶三个月一次的节日。鬼方国的大巫师把脸上涂得红红绿绿的,赤足摇着旗幡上的赤金铃,以尖尖的白草蘸水,向人们祈祷祝福。平日绝难见到的王公贵胄,此时也能远远地看一眼了。

神树生长在棵子坡对面,体大叶茂,树冠好似一朵绿云,族人呼为“娘娘树”。

水边也架起了一座高高的祭台,竿子上挂着青花的瓷碗,盛有净水、美酒、羊肉。鬼方女巫低低地吟诵经文,一名伊克昭盟的圣女立起足尖,踏在瓷碗细细的边沿跳舞,轻盈得好似一片羽毛。人人都担心她会突然掉下来,但她总是一个软软的折腰,便安然无恙地继续跳下去了。

安代王与王后穿着盛装,叩拜树神,王子、公主、将领、文官们也依次上前祭拜。

大王子我龙必才十八岁,已经满面虬须,看起来十分威风。他一眼也不看祭台,拜完就神气十足地走了。他的同伴车唯,却向台上跳舞的圣女看了一眼又一眼。

仪式完毕的时候,安代王颁下一条使令,命的尔敦、小亭郁二将赴其蓝,为鱼丽公主庆婚。

人们轰然一声,十分关心。

的尔敦将军是王后之兄,性子十分和善,人人见他都叫一声“老敦”。小亭郁却是不常露面的,只知是亭西将军的独子,整天坐着轮椅,似乎是不能走路的。

大家往轮椅上一看,只见一个容貌清俊、身姿秀丽的少年,紧紧蹙着眉头坐在那里。要不是脸色太过苍白,简直是个少有的美少年了。

于是大大地可惜了一番,也就不再聚在一起,渐渐的都散去了。

小亭郁的眉头,却越发蹙得深了。

王公大将听到消息,都纷纷向的尔敦打趣,又给亭西将军道贺,祝愿小将军路上平安云云。

的尔敦将军故意把眉头皱着,粗声粗气地说:

“鱼丽跟咱们御剑将军是十几年的交情,这差事活脱脱就是他的,怎么派了我这老头子去?”

绥尔狐立刻笑道:

“老敦你不知道,鱼丽公主当年可是爱惨了御剑,拼了命的要嫁给他,可惜咱们将军喜欢温柔的女子,不好她那一口。公主一怒之下,立誓永不嫁人……你让他去,岂不是撩动了人家的伤心事?”

没听过这件旧闻的,只觉得十分好笑:

“这公主也太骄傲啦!咱们御剑将军是草原第一的英雄,想嫁给他的女孩子千千万,要是每一个都不愿嫁给旁人,那可怎么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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