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见之眼之番外 承诺(4)
叶家奶奶只是摇摇头,看着陆以洋转身翻过女儿墙往下坠。
“热的要命,你把我这件毯子翻出来干嘛?等下弄脏了。”夏春秋醒过来,发觉身上盖着条厚毯子,那是陆以洋买给他的,他洗干净很宝贝收起来的。
叶家奶奶无言地看着孙子,看起来老得都跟她有得比了,性子还跟个孩子一样,“盖你身上能脏到哪儿去?你是下地种田了还是百八十天没洗澡?”
“懒得跟你说。”夏春秋瞪了他奶奶一眼,抱着他的宝贝毯子,慢悠悠地走下楼。
叶家奶奶看着孙子下楼,无奈地摇摇头,消失在原地。
+++++
陆以洋从叶家大楼一跃而下,劲风扫在身上的感觉有种能把自己四分五裂的错觉,但那也只是种感觉而已。
在即将落地之前,他放慢了速度慢慢穿过地板直直往下落,最后直达他的办公室,也只有他能这样走捷径,但他还是总喜欢从各个出口出去,看看往返出入的幽魂们。
只是陆以洋现在没心情,他坐回椅子上像刚进这个办公室头几年一般地转着椅子,转到头昏才停下来,挥手现出那一面落地窗,看着下面正热闹的鬼市,心里想着他跟高怀天在一起的日子。
他确实不后悔这一切,但他不甘心。
他还记得早上那个女人,满心不甘、怨恨,但更多的是抛不去的爱意,就算恨到这种地步她仍然爱着对方,以至于三生三世都要缠着对方,他觉得那女人可怜至极,但放不下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他给了那个女人机会,谁又来给自己机会?
陆以洋自认自己做不到纠缠不休,他老公已经死了,就……死了吧。
叹了口气的同时,他突然觉得不对劲,挥手将面前的窗化为原本的墙,起身的时候三面的门消失在原地,抬手凌空一扯,拉出一道门,待有人从门里出来的时候,对方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惊喜地笑了起来。
陆以洋也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确定是该关门还是帮他遮掩。
陆以洋皱起眉,抬手抹掉那人身后的门,拉了道防护在他身上,同时间前面出现另一道门,冲进了四、五个人。
“先生,有人擅闯……”其中一个人话没说完,小夏就冲进来,警戒地四处观望,看见陆以洋身边划了道防护,隐约看得见人影,看了陆以洋一眼,开口问他。“没事吧?”
陆以洋像是犹豫了会儿,最后平淡地说:“没事,只是旧友来访,都散了吧。”
小夏读懂了陆以洋的表情,松了口气,挥手把那几个守护给赶出去,“都滚出去,人都闯进来了你们才发现,我留你们有什么用!”
陆以洋等他们离开,抬手抹掉那扇门,四周只剩下一片雪白的墙,他转过身来看着那个人,没好气地说:“你胆子倒是大,连地府也敢闯。”
“我儿子都闯过,做父亲的总也得试一试。”高怀天笑着,那份温和稳重依然像当年一样,比起上次见到的时候,现在身上穿的是以前常穿的休闲服,年纪大约在四十六、七的模样。
陆以洋看着眼前的人好半晌,想他化成这个模样大概是配合自己现在这个四十出头的年纪,他转身拉出自己那张椅子坐下,交叠着双腿把手搁在扶手上,语气冷淡地说:“你还想干嘛?”
高怀天朝他走近了一步,被他瞪了一眼,也没敢靠太近,讨好的笑着问:“给张椅子?”
陆以洋翻了个白眼,拉出一张凳子给他,高怀天也没介意那只是张塑料凳地坐下,“我想谈一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陆以洋晃着他的椅子,漫不经心地说,“你道过歉了,我也接受了,要是你是来谈规矩的,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不是来道歉的,我是来要你解释的。”高怀天认真地说。
陆以洋楞了一下,一脸不悦地说:“解释什么?”
“我原本四十寿尽,但等我回归本魂的时候发现多活了三十年。”高怀天的神情很认真,“我们当时没办法结婚,但也一起在叶家向观音娘娘交换过誓言,身为我的丈夫,你没告诉我多出来的生命怎么来的,也没告诉我你在地府工作,难道你不该给我个解释?”
“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吗?”陆以洋气到极点反而笑了出来。
高怀天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要个解释,想要回我丈夫,但你不肯见我,我的同僚和上司又不放人,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想办法闯了地府。”
“我想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陆以洋瞪着他,“我等了一年!我没逼你儿子找你,你压根就没想过来找我!”
“我在人间历练过二百六十次,你要给我时间。”高怀天无奈地看着他啊,温和地解释,“你是新生的灵魂,只历经一世,你不理解归回主魂的时候二百六十次的人生历练一起冲会脑子里的感觉,那会让人错乱,我多活三十年才归来,我上司们吓坏了,吵得要命,我只是想闭关几天理清一下记忆,才说了闭关就被推进石室里,等我清醒都一年了,还是你儿子来叫我,大吉才把我放出来的。”
“你觉得你没错的话,道个什么屁的歉!”陆以洋忿怒地看着他。
高怀天无奈地说:“就跟你说是感觉错乱,我一直以来受的训练和教育就是总有一日得升仙位,为了这个目标什么尘缘都要舍弃,我历练二百六十次也遇过不少人,但我从来没把他们放在心上,缘来就会缘尽。缘既已尽,于我就什么也不是了,你本来就不在我的计划里,我还没理清思绪前只能凭本能应对。”
“那我怎么没被‘缘尽’?”陆以洋觉得自己太过了解他实在没有好处,只冷着脸问。
“我也不晓得。”高怀天苦笑着说,“上次见你,我凭着直觉对应,你在我面前甩门的时候我心都要碎了。”
陆以洋瞪了他一眼,“说人话。”
“我认真的。”高怀天温柔地看着他,“连同那次,你只在我面前甩过两次门,那种感觉把我所有的记忆都打回来了,要真的缘尽,我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陆以洋安静了会儿,再开口的时候温和了点,“我问过你的,你说想活到七十,我不得不跟夜交易的时候,我提了要求让你活到七十,我必你多一天就行,我要知道你是上面来的,我才不会做这种蠢事。”
“你后来不是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高怀天还清楚记得自己四十岁那一天,陆以洋从前一个月起就相当不安,问他也不说,只是黏得紧,尤其是在他生日前一星期,死求活求地要他请一个星期的假,他拿陆以洋没办法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问他想去哪里走走,但陆以洋只说像安静地待在家里。
高怀天知道陆以洋做什么事都有他的理由,于是就顺着他连大门都不出地陪他待在家里,到他生日那一天他迷迷糊糊地睡了很久,梦见很多张熟悉的脸孔,每个都惊愕地看着他,有好几个死拉着他的手叫他回来他不太确定那些人是谁,虽然他觉得那些人没有恶意还有些亲切感,但他还是客气地道歉说,他丈夫还在等他,那些人听他这么说,看起来都一脸绝望,开始互相推诿,指责会这样都是对方的错,他觉得自己好像看惯了这种场景,便只是站着在那看着,然后他听见陆以洋的声音,叫他该回家了,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睁开眼睛的时候,陆以洋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