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拒绝我,」阿晁说,声音像是从水底发出来的,「别拒绝我,长寿。」
我总有种错觉,那时候阿晁的声音是带著哽咽的,但我却不明白为什麽。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我回了我和扬洋家一趟,在这里住了三年,屋子里每一个角落、每一样家具都带著回忆,这个是扬洋的姊姊送的、那个盘子是哪年耶诞节一块去买的。
平常在里头生活,只觉得打扫家务什麽的很烦。但现在仅仅是离开一个月,我竟觉得不舍起来。而且有种背叛了什麽人的错觉,为此我匆匆收了行李,只带了轻装就搭上往阿晁家的计程车。
阿晁对我应允和他同居一事,表达了极大的热情。
我感觉他整个人都变了,在我过去的印象里,阿晁是有点高傲的,又带点神秘,他像只骄傲的雄狮,在草原上巡视,偶而看上猎物就扑上去,但从不留恋特定的族群。
但实际和他一块生活後,我才渐渐发现他原来也是个凡人,跟我一样的凡人。他为了我要来,去添了几样新家具,还买了我的换洗衣物和睡衣,他把占位置的大橱柜搬去扔了,收拾了家里,把平常防噪音用的窗隔板也拆了。
他甚至还贷款买了台小电视,只因为我说了句晚上没电视看很无聊之类的话。
刚搬进去那几天,阿晁怕吓到我一般,竟然没有马上饿虎扑羊。我们装模作样地嗑瓜子聊天,讨论新电视里的综艺节目。
大概矜持了两三天,我们才在弄乾净的房间里做爱,阿晁的技巧仍然完美得无从挑剔,我们用尽了小房间里每样家具,尝试了各种体位,我被阿晁的肉棒弄得哀叫连连,做到房间的隔板都碰碰作响,还惹得隔壁的租户来敲了一次门。
但不知道为什麽,我竟觉得比以前似乎少了什麽。
阿晁还把我带去他工作的酒吧,以正式男友的身分。我感觉自己像出道的明星,坐在阿晁身边专属的吧台席上,接受各方亲友记者的询问。
「你就是阿晁的男朋友啊?」
上次那个外国人也在,他以轻松的语气打量著我,让我有点不自在。
「阿晁喜欢这型的啊,真令人意外,我还以为他会交个像矿工一样粗犷的猛男,没想到是这种乖乖牌的。」另一个朋友打趣地笑著。
「不过恭喜啊,我还以为晁一辈子都遇不到了。」外国人又笑著说:「阿晁这家伙,没见过比他更挑三捡四的,每次介绍他什麽伴,他总是看第一眼就说他不要,连试试都不肯,没上过怎麽知道合不合啊?」
「对啊对啊,晁这小子超有洁癖的,一天到晚嫌别人不够乾净,要不就不够专情,没见过哪个Gay像他这麽屌的,不过我没看过阿晁的屌就是了,哈。」
「喂,我们都很想知道,这家伙老吹嘘自己床上功夫好,是不是真的啊?」
阿晁忙制止那些人谈笑,他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满是宠溺。
听著阿晁的朋友七嘴八舌,我只觉得心里烦躁,像打翻了一锅酸辣汤似的,也不知道是酸是辣是咸。
扬洋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给我,我带著他送给我的专属手机。阿晁的工作经常是晚班,刚好避开扬洋打电话来的时间。
有时候扬洋打电话来时他还没出门,他也会藉口抽菸走到外头去。
「喂,长寿,晚安。」
扬洋的声音,不管听几次都是这样暖洋洋的。
「晚安,你那边还好吗?」我例行著每天的问候。
「嗯,只剩没几天了,大家都很紧张呢。」我从扬洋的嗓音里听出一丝紧绷,「是说前天我回家一趟,拿换洗衣物,没有看到你呢。」
我差点被口水呛到。「喔,什麽时候的事?晚上吗?」
「嗯,我想你应该是跟同事去吃饭之类的,真是可惜。我本来想要是碰到你,还能和你说上几句话的……」
听扬洋这样说,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的模样,他那张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抚摸的脸,那双诚挚而乾净的眼睛,修长的眉毛。甚至是脱去衣物後,纤长而带点肌肉的胴体。
想著想著,我忽然好渴望现在就见到扬洋,现在就把他紧紧揣在怀里。
「小羊,」我对著手机开口,声音乾涩,
「……我好想你。」
我自己也想不到能把这句话说得那样真诚,明明人还在另一个男人家里,体内还沾著另一个男人的精液,但话一说出口我就觉得快不行了。
扬洋顿了一下。「我也很想你,长寿。」
我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像这种纯情少男的情绪,怎麽都不该出现在我这种人的心里。我感觉眼眶涨得热烫,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原来思念是这麽折磨人的东西,比性欲还要令人无法忍耐。
「对不起,长寿。」扬洋在电话另一端说。
我觉得我才应该跟他说对不起,但声音却怎麽也挤不出喉咙。我只能拚命地用手掩住口鼻,避免自己丢脸到在电话里哭出声来。
出轨九
我觉得我才应该跟他说对不起,但声音却怎麽也挤不出喉咙。我只能拚命地用手掩住口鼻,避免自己丢脸到在电话里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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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在请了快一个礼拜的长假後,如常地回到公司上班。他那件事好像顺利落幕了,警察也没找他麻烦,毕竟对方是自己要自杀的。
而且後来听他们家人说,那个男孩本来就有自杀倾向,一个人要死,理由有千百种,把一个人的死轻易归咎在某一件事上头,反而是对那条生命的轻蔑和傲慢,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人对我这麽说过。
只是感觉得出来毛收敛了很多。最近他经常加班,下了班也不像以前那样跟朋友到处胡混。我跟阿晁混在一起的事,还是我主动告诉他的。
有天我做完了工作,毛也还留在办公室里,我们在走廊上遇到。
我看了毛一眼,开口邀他,「去喝一杯?就我们两个人?」
毛有点意外。今天阿晁在酒吧的班好像休息,他刻意让我知道,但我却有点不太想回那个家,至少不想这麽早就见到阿晁。
毛和我搭上计程车,我们选了一间冷门的Lounge,也不是Gay bar,这样可以避免遇见熟人。我们点了最廉价的酒,点了一堆,把目标放在将自己灌醉。
我们在喝酒期间几乎没有交谈,整个是喝闷酒状态。喝到微醺时钱包也空了,我和毛肩扶著肩走上街头,夏日的薰风让我的脑袋一片迷蒙,这种感觉实在很好,可以暂时停止思考,这样就不会厌恶什麽事,也不会厌恶什麽人,包括自己。
「听说你……和阿晁搞在一起了?」
毛忽然低声问我,他也有点晕乎乎的。
「嗯,住在一起,为期一个月。」
我们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在路上走,步履蹒跚到警察会来开单都说不定,我们在公园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这公园是有名的打野食公园,据说以前只要穿著吊嘎,在草丛阴暗处晃个五分钟,就会自动有寂寞的男人来问候你的肛 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