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依旧从身後抱著眼镜男,眼镜男觉得四肢有点无力,连学长和学弟在旁边闹的声音都有点听不清了。
「星期一去和王总说,你不干他的秘书了吧。」大叔低声说。
「咦……咦?」眼镜男一呆。
「如果你不敢说的话,我帮你说,要我把这盒保险套摔回他脸上也可以。」
「可、可是这样子的话,我就失业了啊……」眼镜男说。
「不会失业的,」大叔忽然低下头,把下巴支在眼镜男肩膀上:「其实我谁都没有说,最近有人来挖角我,他知道我过去那些事迹,希望我能在新的领域一展长才。我……本来因为那个人的事,对人生已经不抱什麽期望,但最近我想再奋战一次看看。」
他轻声说。「当我的秘书吧,如果你愿意的话。薪资绝对从优。」
眼镜男不安地动了一下身体。
「可是……为什麽是我……我们才刚认识……」
大叔沉默了一下。「刚刚开心小弟骂我的时候,你替我说话了吧。」
「啊……嗯。」
「我不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容易动心的人,虽然看起来很像花花公子,也一天到晚对年轻人性骚扰,但真的要打动我很难。人家说多情的人最无情,大概就是在说我这种人吧。」
大叔自嘲地笑了笑,又凝视著他。
「可是刚才……我真的有动心的感觉。」
眼镜男张开了口,又闭了起来,好像不知道该说什麽。
「可是我不知道,我还是有点怕……」
「那就再来一次消除恐惧的方法吧?」大叔说。也不等眼镜男拒绝,抓准他的下巴又凑了过去,这次的吻又长又缠绵,直到大叔笑著挪开舌头。
「感觉怎麽样,尚谊?」他问眼镜男。
「感觉……」眼镜男看起来晕糊糊的,一双眼迷茫地看著大叔:「好晕……」
话还没说完,眼镜男忽然往旁边一侧,整个人卧倒了下来。大叔吃了一惊,忙用手接住眼镜男倒下的身躯。
「尚谊?尚谊?」大叔摇晃著他,脸上难得惊慌失措。
「……应该是缺氧。」
学长看了一眼掩住胸口,紧闭著双眼,侧躺在地上不住喘息的眼镜男,也在墙上软倒下来。任谁都感觉得到,电梯里的空气真的越来越稀薄了。
「照这个状况看来,应该撑不过一个小时……」
学弟像只泄了气的大狗,瘫坐在学长旁边。大叔一手抱著眼镜男,凝视著他半昏迷的脸,也像是忽然失去力气般坐倒在墙边,半晌忽然轻笑了起来。
「真讽刺……」大叔似乎深吸了口气,声音又像哭又像笑:「好不容易找到了……好不容易终於可以走出来了……看来,我真的有把喜欢的人送上绝路的命呢……」
学长侧过头,看了大叔一眼。
「……我要收回我的话。」他忽然说,声音带著喘息。
「嗯……?」
「你是个好男人,而且是个勇敢的真男人。」学长别过头说。
大叔怔了一下,随即看著学长满是汗水的後颈,笑了。
「你也是。出去之後,一起吃个饭吧,业务一课的菁英?」
学长看著始终紧闭的电梯门,扯起唇角无力地笑了笑。
「啊,活著出去的话。」
电梯里的空气越来越单薄,张开了口却吸不到半点空气。学长终於脱去了整件榇衫,光著上身倚在墙上喘气,整个电梯里都是男人的喘息声。
他忽然觉得有什麽人在碰他的脸,一开始有点胆怯,到後来越来越大胆,最终竟然整个人爬到他身边,从侧边揽过他的腰,把他整个人揽到怀里来揣著。
学长根本不用猜是谁,他有几分害怕,但却没有力气挣扎了。
「学弟……一伟……你……你还想干嘛?」他微弱地扭著身体。
「别担心,学长。我……什麽都不会做。」
似乎明白学长的担忧,学弟的声音平静中带点无奈。
「我只是想……在最後抱著学长。」
这话点起了学长心里的恐惧,死亡的阴影忽然强烈地朝心脏撞击过来,令他禁不住发起抖来。人都是怕死的,学长现在才深切体会到这件事。
他竟忽然有些庆幸,这时候还有人抱著自己
「……不过如果学长不在意的话,我可以在最後来一个吻吗?」
「少……少得寸进尺了……」因为缺氧的关系,连吐嘈都显得有气无力。学长只觉得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但那个人的脸,却比以往都来得清晰起来。
仔细想起来,两个人认识这麽久,他似乎都没有好好看过学弟的脸。学弟从学生时代就很有女人缘,这他一向知道,除了帅气的外貌,又高又壮的身材,那种有点傻气、容易引起女人母性光辉的个性应该也有关。
这人明明就可以找到更好的归宿的,实在不懂他为什麽要执著於自己。
学长看著学弟的脸,看了很久很久。隐约觉得学弟也正看著他,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场景,那是那一次,他在大四的校际公开赛输球後,在更衣室大哭了一场,直到华灯初上才走到外头来,本来以为外面应该已经没有人了。
但当他走到洗脸台,想要洗去身上的汗水时,才发现有个人也在那里。他听见他的脚步声,把正在冲洗的头发从洗脸台上猛抬起来,水珠就这样散在街灯下,待看见是他,脸上露出一如以往的阳光笑容。
『学长,你出来啦,等你好久了。』那个人如此灿烂地笑著说。
那个时候,他真的有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
这个一直在他身边、像是空气一样,理所当然存在的人,学长忽然有些感慨,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无法想像没有这个人在身边的日子。
他懒洋洋地倚在学弟的怀抱里,忽然有种荒谬的想法,觉得这样死在一起,也还不算太坏的结局。
「其实我……」学长伸高了手,声音因缺氧而沙哑:「说不定并不讨厌你……」
「小新?」学弟瞪大了眼睛。
「算了……你……」学长似乎一口气换不过来,抓著胸口喘息了一阵,然後是无奈的苦笑:「你要吻……就吻吧。反正我们两个……就要死在这里了……」
「小新,喂?小新?学长?」学弟摇著学长的身躯,学长脸色苍白,一动也不动了,只有胸口还有极微弱的起伏。虽然刚才的几句话让学弟心悸神摇,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学弟真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幸福应该是在双方都活著的状态下才叫幸福啊!这算什麽?
「可恶!」
学弟其实自己也缺氧缺得头昏眼花,但拜平常有运动有保佑之赐,他竟然还能横抱著学长站起身来。
「我不要这样,学长好不容易认同我了,学长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说他不讨厌我了!这算什麽,我不要这样,绝对不要!这死电梯门,给我打开啊!可恶!」
学弟边说边咬著牙,泪水从他脸颊上滚下,他用尽力气狠狠地踹了这该死的电梯门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