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云知道(36)+番外
「人鱼是相当封闭的种族,正如我和奥伦……葛蕾所说,他们排外的情结极其浓厚,欠缺森精灵对於混血和万物的宽厚,半人鱼在翡水的生活是极为寂寞和艰苦的,所以这孩子才会……」
「如果我没记错……托洛托洛的父亲,应该就是……」
却见匠父重重颔下首来,乾涩的唇缓缓呢喃:
「是的……就是我。他的母亲……是位很美丽的氐人,可惜她很早便去世了,葬在翡水。而这孩子又擅自跟著喀札隆来到石头城,所以我……所以我才会背叛神庙,从水都踏上这片沙砾的国度。」
没有下文,枉顾四座惊诧呼声,匠父垂首再不开口。白双手抱膝,凝望匠父和托洛托洛重叠的影子,再度取回发言主导:
「所以托洛托洛哥哥对於神器的一切再清楚不过,一个半人鱼接近神庙,会比一个外人接近神庙要自然得多。鹰萨珊成了喀札隆盗取神器的最佳工具,本来这是个极好的计画,却被一点小小的意外给打乱了。翡水的神谕被盗,临近的村庄又有这样传说,聪明的冒险者哥哥姊姊们自不可能不做联想,谣言是很可怕的。但我想促使老爷爷开始用计掩示的,应该不只有这样而已。」
「那个情报贩子……那个该死的小虫子!」
充满怨恨的声音,却是嘉耶度夫人开了口。一路解惑到此,包心菜还是不明白整件事和夫人有什麽关系,却见白也同时看向这里,笑容依旧天真无邪:
「我想那位卡加叔叔……不太可能放过任何贩卖情报的机会。不知又是从那个酒醉的冒险者口里探到糜牛和羊皮纸卷的消息,赚钱的人脑筋动得快,与其把这消息再贩卖给别人,叔叔或许是第一个从糜牛联想到米苍商队的人,带著碰运气的心理,卡加找上了喀札隆爷爷……我原先就觉得奇怪,如果不是叔叔自己黏上去,石头城的人就算要散布消息也不会雇用到他。不过卡加那时不知道,老爷爷在盗纸卷这件事情上,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标靶罢了。」
「标……标靶?」包心菜一愣。
「是的,米苍大老板是作生意的人,没事要那种惹麻烦的神器也很无聊。如果不是那种既有权,又有钱有閒的人做煽动,喀札隆爷爷大约也很难行动,阿姨需要的是老爷爷身边的人鱼,老爷爷要的是阿姨的支持和补助……嘉耶度阿姨,阿白说得对吗?」白笑容灿烂地望了夫了一眼,却被报以狠狠一瞪:
「而且依阿姨的『习性』,老爷爷虽然老了点,对阿姨来讲应该也无所谓,既然生意上合作,私生活也合作应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安息先生和夫人?可,可是夫人说,他曾经和匠父先生有过一段恋情,就在翡水……」
「哎呀,那个老女人是这样跟你说的吗?凡吉特伯小姐,」插口的是笛安,恶意的笑容泛上他俊秀脸庞,惹来喀札隆和嘉耶度同时怒目相向:
「据我所知,老板早年也曾在大陆上到处游荡,毕竟曾经获得过驾·斯波的称号,又有那样的经商手腕,阅历不可能不丰富。有人说他曾履足翡水,在那里爱上了一个漂亮女人,还结识了一个祭司朋友。很不幸地那个女人一心向著那位祭司,可那祭司早和某位人鱼私订终生,喀札隆於是死皮赖脸地缠著那个由爱生恨的女人,最後乾脆合谋害死了女人的丈夫,不过很可惜的是,她却还是不肯和他在一起,而是把身体又投向了某城主……啊,那个人好像刚好是我爸爸嘛!」
「笛安·以内亚!」托杖的手微微发抖,喀札隆整张老脸红了起来:
「你……你为什麽……」
「我为什麽知道这些事?安息老板,很抱歉,我那佣佣碌碌的老爸床上功夫或许不错,但从来不懂得怎麽教孩子,礼义廉耻我没学了多少,但是猜忌和疑心的自保法我倒是还遗传了一些。我不可能像你想像的热血少年,背上包袱就跟著陌生人浪迹天下,却不调查一下那个人的过去身家,即使当初我只有十五岁也一样。」
背脊发寒,包心菜凝视少年过於俊秀的双目,若不是白将话头接了过去,少女恐怕再也没勇气继续听。
「对於卡加叔叔这个变故,老爷爷和阿姨几经商量之後,似乎最後决定由她出面解决,大约是因为叔叔是男人,让女人和她谈判有更多的报酬筹码可谈。而且看起来卡加叔叔也得到了令他满意的承诺,使他甘愿为嘉耶度阿姨所用,帮老爷爷他们合作演了这出戏,以弥补之前的小小疏失。」拍了拍手掌,白一笑续道:
「首先是三城商旅恰巧就在近期,反正外头已经谣言满天飞,老爷爷乾脆就将错就错,让『羊皮纸卷在糜牛肚子里』、『纸卷失窃的事可能和米苍有关』的这些事情,经由情报贩子的口里变成真实。然後老爷爷便带上大量糜牛,一群人浩浩荡荡从石头城顺著商道出发,在米坦尼亚故布疑阵,什麽『斗技场忽然购进了比平常更大量的糜牛』,『所有的糜牛全部都是新进了』,甚至还捏造了『糜牛走失』的事件出来,」
对包心菜讶然的表情报以一笑,彷佛在告诉她这下子不必为了失去任务而难过,因为就算接了也找不到:
「大部份的冒险者不会花时间想米苍为何要把到手的糜牛运来运去,只会猜想斗技场是否和商队有私下勾当 ,或者根本猜测走失的牛其实是被偷走的纸卷牛等等……反正冒险者怎麽揣想是他们的事,莫名其妙的揣想越多,哥哥姊姊们投下的注意力越大,模糊焦点的目标就越成功。不过冒险者也不是笨蛋,米坦尼亚虽大,真的有没有牛走失,迟早会被查出来,这个谎言必须早点让他无法查证才行。」
「不会罢……」双手掩口,包心菜难以致信地摇了摇头。
「没错,让就是索性让所有的牛叔叔都消失。包心菜姊姊,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在米坦尼亚北区大草原上,检查红萝卜左足上伤口的事吗?」不是公式询问,白的语气似在回忆一段美好的往事,单纯和包心菜閒聊著:
「那时候包心菜姊姊有说过,糜牛是很温驯的动物,同时也是很怕生的动物,察觉到恶意的人类接近时便会惊慌失措,因此要偷偷潜进斗技场,或在斗技场接近这些牛并且下毒,都是近乎不可能任务。剩下唯一的可能只有,这些牛在卖出去之前就已经被下毒了,而且下毒的还是他们的主人……那些牛一定很难过罢。」彷佛安慰包心菜的情绪,白的语调更加柔和:
「左前足的伤口很小,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又是慢性的神经性毒药,一直得到牛被运进了斗技场才会发挥效果,斗技场的人恐怕也难以觉察。」
苍老的笑声,是从喀札隆那传过来的。「小鬼,你这样说可不对,就算是在米苍内就被下毒,商队里的牧萨珊何其多也,只消化妆或买通,照样可以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栽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