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Morris,我知道我很糟糕,也不是个称职的爸爸,我……」Vincent显得惊慌失措,茫然的表情令人心疼。但Morris却打断了他的话。
「你才不是我爸爸。」
他转过身,再也不看Vincent一眼。
「我没有这样的爸爸。」
我扶着Vincent先生走回帐篷。Morris把自己的行李全都拿走了,好像打算到营区的青年会馆借住一宿,等雨停再自己下山。看来他是真的不打算再理Vincent了。
那只雀鹰也被他带走了,少了那只吵吵闹闹的鹰,山中的雨夜显得格外凄凉。Vincent好像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我注意到他没带着早上的画板,于是开口问他,他才稍微恢复神
智。
「啊……恐怕是丢在刚刚的树丛里了。」
他马上就想折回去拿,但我劝他等明早雨停再说,因为Vincent受伤的关系,他们又错过了傍晚的班车,而且现在视线也很不良,难保不会再出事情。
我把午餐剩下的东西拿给他吃,又送他回空无一人的帐篷,然后才和Johnny慢慢踱了回去。
那天晚上,我和John并肩躺在帐篷里,外头的雨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John还特别把帐篷架高,以免水淹进来。Johnny今晚好像特别累,盘踞在帐篷一角睡得很熟。
「John,你睡了吗?」
「什么事?」友人回答我。
「AIDS真的是不治之症吗?」我问。
「以现在的医疗技术而言,的确是的。」John瞥了我一眼。
「得了AIDS的患者,最长可以活多久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友人终于忍不住问。
我把身子侧过来面对他,轻轻叹了口气,把白天Vincent和我说的故事讲给他听。友人的表情一度很奇妙,特别是讲到Lawrence不惜感染,也要和Vincent上床的时候,John的神情显得很哀伤。
最后他说:「AIDS现阶段虽然不能治疗,但可以用药物加以抑制,加上现在有所谓的鸡尾酒疗法,如果一直都没有发作的话,多半可以活个十年左右,最长也有到十五年的例子。死虽然不会死,因此而并发的淋巴炎或其它神经性疾病,也足以叫患者痛不欲生。」
我又想到一件事。「John,AIDS只有人类会得吗?动物会不会感染?」
「不会,HIV无法经由蚊虫传递就是这个理由。这是人类专有的病。」
我翻身望着帐篷的顶部,原来身为人类,也是有许许多多的难处。人类的生存法则,有时比大自然的法则还要更为严苛,我忽然有点同情起人类来。
之后我和John便没再继续交谈。过了一会儿,我慢慢觉得困了,昏昏沉沉地正准备睡去,忽然听见帐篷上隐约传来奇怪的咚咚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击一样。我正想起身去看,一个黑影「咻」地一声,就往我手上钉过来。
「啊!」我痛得叫了一声,本能地用另一只手捞住,才发现是Morris的那只雀鹰。John和Johnny也被惊醒了,友人爬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我发觉那只鹰浑身泥泞,飞行技巧和往常一样蹩脚,羽毛都弄乱了。牠从我手上跳起来,一开始还东张西望,直到认出我的脸,马上拍着翅膀大叫起来:「紧急事故!紧急事故!SOS!SOS!」
「发生什么事了,你快点说啊!」
我抱住雀鹰,牠身上还有好几处擦伤,看来飞来这里的途中摔倒了好几次。但那只鹰好像完全慌了手脚,还是「SOS」地吵个不停,我只好说:「雀鹰下士,立刻回报你那里的情况,这是命令!」
没想到雀鹰瞪了我一眼,还用喙啄我额头。「没时间演戏了!现在是紧急事件!Morris老爹出事了,出事了!Emergency!」
「……」我居然也有被这只鹰如此指责的一天,但牠带来的讯息震惊了我:「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老爹回帐篷找爱哭鬼,爱哭鬼说板子不见了,老爹生气了,冲出去找板子,然后轰隆!轰隆!哗啦啦啦!老爹就掉下去了!」
「掉下去?掉下去哪里?」
我忙问,John在后头问:「什么掉下去?」但我没空理他。
雀鹰拍着翅膀又叫道:「奴家不知道,但是那里好深!好恐怖!又下雨!奴家找不到老爹!所以赶快来找桃太郎的伙伴们帮忙!」
「啧,Johnny,我们走!」
这附近都是高低起伏的山路,加上山雨泥泞,Morris肯定是不小心滑落哪个地方了。
灰狼和我冲出帐篷,我听见John在后头叫我:「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但我现在没心情替一个人类翻译。
我和Johnny冲出帐篷,我又折返回来,在帐篷旁拿了一卷绳子,那是绑钉椿用剩下的绳子,我想之后可能会有用。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大雨,我抱着雀鹰在大雨中疾奔,在路上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原来Morris后来还是放心不下,回帐篷找Vincent,可能是想和好吧!但一去之下就听到画板不见的事情,所以便单独出来找父亲的遗物。
「他是从哪里掉下去的?」我问。
雀鹰带着我们走进树林,好在牠和Vincent不一样,鸟类的方向感都还挺好的。
我们来到不久前寻获Vincnet的树丛,我不禁倒抽了口冷气,白天还好好的山路,不知何时整片陷了下去,连灌木丛也歪了一边。
「是这里吗?」我向雀鹰确认,小心地凑近断开的道路。然后我很快发现那张画板,被雨淋得湿透,画布还被扯开一角。那里的山石有被践踏过的痕迹,我领着Johnny冲了过去。
「请小心,那位人类幼兽可能就是从此处掉落。」灰狼警告地说。
「喂!Morris─你在下面吗?听到的话回答我一下!」
我在距离断面几公尺的地方喊着。
雀鹰在我肩膀附近绕来绕去,拍着翅膀大叫:「Morris老爹!Morris老爹!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克隆星的复兴大业要怎么办!」
我又叫了Morris一遍,倒塌的树丛下彷佛传来微弱呻吟,但完全听不清楚。
「似乎相当深的样子。」Johnny断言道。
我急得团团转,虽然Morris看起来这么老成,毕竟是个不满七岁的孩子,要是受伤可就糟了。
我看了一眼山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雀鹰,这才想起牠是这里唯一的有翼动物。
「那个……你能够飞下去探勘情况吗?」我抱着万一的希望问。
「没问题!俺最擅长坠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