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整个眼角都湿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就像他说的,我对这种事情毫无经验,最多只在高中时看过几出避孕宣导电影,还是公民老师逼我们看的。
“Ailsa,你说得对,我是卒仔……因为我真的很怕,我甚至怕到不敢留在那里,听他亲口说他喜欢上了……别的生物。我光是想像,就觉得快要崩溃了,我……”
他开始泣不成声,我亲眼目睹一向站在我身前,领导我们上山下海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凄惨。我把他的头按到我肩上,他的额头好热,身体也在发抖,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有点心疼,就是鳄鱼朝我扑过来,我也不曾这么手足无措。
“…………真是辛苦啊。”半晌,我才望着酒吧的天花板说。吧台旁的人几乎都在看我们,大概以为我们是谈分手的情侣吧,还有人对着John喊:“帅哥,加油!”。
“……嗯?”
“我说,谈恋爱还真是辛苦啊,虽然我无法体会,不过看你这么痛苦,我还真有点庆幸我没踏进这个人生黑洞。”
我感慨地说道,John瞪了我一眼,好像查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摇摇晃晃坐回吧台,拿起没喝完的啤酒又灌了一大口,反而把自己呛到了。我看着他咳个不停的样子,心里觉得有点好笑,有觉得有些悲哀,我放下高脚杯,凑到他身边:
“喂,我说John。”
“干嘛?你管我会不会喝酒,我今天就是想喝。”
“你要不要干脆跟我结婚?”
结果John呛得更厉害了,他在我面前弯着腰良久,才一抹酒沫抬起头:
“……这是你安慰人的方法吗?”
“哎哟,你听我说嘛,我是说,如果真的那么不幸,小鬼抛弃你和狼私奔……你不要哭了啦,我只是假设而已嘛!我们结个形式上的婚,反正我对男人没兴趣,也不会逼你跟我履行夫妻义务,你爱跑到地球那里就跑到那里,我也不会当深宫怨妇阻止你。有了张结婚证书,我就不用一天到晚相亲,我老爸也可以瞑目了,这不是很好吗?”
“……我拒绝。”
“哼,那就算了,反正我也知道你不会答应,死脑筋。这么认真拒绝我干嘛?拒绝个十次也不会出现防护罩的啦!”我嘟着嘴坐回高脚椅上,把我的螺丝起子一饮到底,John又伸手去拿酒杯。我觉得脑袋有点飘飘然,于是我站起来,走到John面前,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捧住他的脸,然后嘴对嘴吻了下去。
“Ailsa!你在做什……别闹了,给我放手!”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实际上很纯情的男人马上惊慌失措,抹着嘴唇倒退到墙边。我插腰逼近他,把他逼到墙角上:
“吵死了,谁叫你要吼我没谈过恋爱?我就是要做给你看,接吻就是这么容易的事啦!没有你这死脑袋想得这么复杂,你这样子老娘看了就有气,先亲下去就有表白的勇气了,知道没?”
“Ailsa,你醉了吧?喂……你想干嘛,你到底想干嘛?”
“就是要调教你啦!怎么样?怎么样?你叫救命啊!”
“Ailsa!”
事实证明这天晚上我们两个人都醉了。我一直莫名地想吻John,然后John为了躲我躲到满酒吧跑,后来还跳到吧台上,把好几个玻璃杯都踢破了,这是平常理性的他绝对不会做的事。我只是微醺,所以记得酒吧里的人都在为我们鼓掌,还有人举杯说:
‘小妞,直接把他扛上床吧!祝福你们!’
John平常是滴酒不沾的人,这天喝干有我手臂那么长那么粗的高颈啤酒杯,出酒吧时已经连路都没法走了。我一手拎着皮包,把他的手绕过我肩头,就这么扛着他上我的保时捷,什么酒后不开车的规定全抛到脑后,一路把他送回他在研究院的宿舍。
我颠颠倒倒地扛着他上了二楼,才走进走廊,就看到一张忧心忡忡的脸,不知所措地站在John大门深锁的宿舍前。看到我们,他半带惊讶地迎了过来。
“John!还有……Ailsa阿姨?”
我本能地想纠正他的称呼,但现在我没那个心情。
小鬼好像在那里站了很久,夏季的夜晚,他满身都是汗,一脸担心地看着我肩头的John,我一直觉得他很有小动物的感觉,简而言之就是挺可爱的,而且那种可爱不仅止于外表,这少年有种现代城市小孩已经失落的、完全出于自然的善性,那和不知世事的白痴青少年不同,是谁也模仿不来的。所以很能体会John如此疼爱他的心情。
“John他怎么了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反问他。
那个少年忽然低下头,好像很难以启齿地微红了脸。“就是……发生了一些事,John他什么都没说就跑了,我担心他会生气,所以就想来找他。但他一直没回来。”
“你来找他,是想跟他说什么吗?”我试探着。他却疑惑地看着我,
“说什……么?”
我用John口袋里的钥匙打开宿舍的门,把他沉重的身体抛到床上,小鬼跟着我进来,蹲在John的床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然后抽手。
“他生病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Ailsa大姊?”
“没有,他只是醉了,等酒醒了就好了。”
“醉了?John会喝酒吗?”小鬼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
“他今天忽然想喝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了,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我飞快地走到门口,打算掩上房门,虽然我很想留在门口偷听就是了。但小鬼却跟着我站了起来:“咦?Ailsa阿姨,你要走罗?那John怎么办?”
“怎么办?你不留下来照顾他吗?”我很惊讶。
小鬼“唔”地一声,低头玩起手指来。“因为……森林里还有事,我想不便离开太久,但我很担心John……”
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要回去找那头狼吧?看来John的情况还真不是普通的危急。我几乎就想脱口告诉他John消沉的原因,但我要是这么做,虽然我不太懂爱情,可以肯定的是John一定会杀了我。我甩了甩手上的车钥匙,长长叹了口气:
“好吧!你是坐直升机来的吧?现在这么晚地铁早就都关门了,我送你到停机坪。你不用担心John的,他很坚强,一个人没问题。”我说。反正现在让John一个人独处也好,让他想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要行动还是放弃,这都只能靠他自己。
那个少年还很犹豫地看着John,我发觉他长大了很多,我也算从小目睹他成长的人,他现在身高也长了,体格也硬挺许多,虽然看起来比同年龄还幼齿些,但颈子上已经明显看得到喉结,不再是当初那个自闭的男孩了。
他帮John盖了被子,倒了杯水放到床头,才跟着我蹑手蹑脚走了出来,在John轻微的呻吟声中掩上房门。我让他坐在助手席上,然后往大马路开去。
“那个……Ailsa姊姊。”没想到我还没开口,小鬼就先说话了。他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叫我姊姊,我装作没有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