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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129)+番外

看著静流阴沉下去的表情,莱翼连忙表态安慰,知道不宜在这个论点深入探讨下去,他选择用言归正传来掩示他心中的疑惑:

「那么,我该如何认出令妹来?请问令妹的芳名是……」

「这再简单不过了,亲爱的教宗大人,」静流微微一笑,好像把刚才人形烧到底甜不甜的争议抛到九霄云外,把脸凑近莱翼:

「她从小就长得和我很相似,若是你看过我,再看到她,认不出来她是我妹妹才有鬼。还有,我们姊妹两在额心上,都有一个淡淡的印子,这似乎是我们家族特有的标记。」

她撩起额头,果真额上有一个原因不明,似乎是三个弧状的波纹,向中心旋成一个圆弧,彼此再以点交织成一个个花瓣柄的图腾,那图案极是暗淡,不仔细去瞧是看不出来的。

「只有我家的人才有这样的印记,我不能跟你说她的闺名,那是日出的规矩。但大人如果有兴趣,把信交给她的时候,顺便把她人也一起绑走,叫她送给你作老婆罢,我不会在意的喔!」

日出对于直呼姓名这件事,视为极亲密的代表象徵,尤其是一般陌生男女,往往认识一辈子都不会互相称对方的单名。静流的表情毫无变化的微笑著,说出的却是如此令人错愕吃惊的话语,莱翼连忙以比蜂鸟翅膀拍动速率还快的速度猛力摇头。

「什么……?作……作……不会的,我不能……不,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为什么?教宗大人嫌弃我,嫌弃我妹妹?」静流闻言哀痛欲绝,变脸变得比变天还快,驱邪刀缓缓举起。

「不,也不是……是因为我……」莱翼慌张了起来,不知道一时之间该怎么样解释现在的情况,她实在害怕静流又真的跑去寻死。

「呵,跟你开玩笑的!」

蓦地,静流一直捂著的脸颊突地抬起头来,上面一滴眼泪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灿烂的笑容,与骗倒对方的得意:

「只要将这封信烦请带到就行了,就在这里先谢谢教宗大人了,静流告辞!」

蹦蹦跳跳地赶过玉桥,静流的身影丝毫看不出殆滞,只留下莱翼端著那封白色的信纸,在秋风中呆然凝立。

◇◇◇

「你竟然会来见我,我怎么没预知到明天会有太阳从西方升出的世界奇观?」

双手按住地板,在背后轻轻的阖上白色和纸的纸门,伊耶那歧的现任主持巫女端坐在星仪室门口。

星读就算表情没变,嘴巴还是不饶人的调侃著,两人深深的对望一眼。会如此彼此吐槽,不用言语就可以明白对方大半的话语。

「翼人之王走了?」星占的声音模糊。

「哟,对人家这么客气,我以为你是谁都不理的,」

静流跪坐在榻榻米上,调整好姿势后轻叹,仍不忘回敬似的嘲讪一下;

「还有,我以为你不会真的让他见你的……一直是这样以为,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做了,而且真的给了他那份预言。」

巫女垂著首,然而那绿色的眼瞳却精亮,充满深不可测的意涵:

「你明知今晚他就算不往东北走,这复杂的线还是会缠绕上来,甩也甩不脱,避也避不开,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那是老身应该走的路……」星读抱著长杖,倨傲的神情依旧不变的望著晨天:

「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那是我应该尽的天职,也是那个年轻教宗应该走的路,至少在我离开之前,那是我唯一能尽的义务……五芒的顶点从来是分不开的,既然逃躲已无用,未妨坦然面对?」

「所以可以牺牲掉他?牺牲所有年轻的灵魂?」静流瞥过头,烦躁,不似平常的稳重:

「只因为达成你自己的宿命,在你解脱的那日到来前、在你的胸膛被刺穿前……我以为你还有一点良心的,星读市子大人。」

「就剩下……没多少天了……」

所有星占都能预知自己的死期,就像知道明天早上起床要刷牙洗脸一样的平常,星读皱纹下的眼睑明镜透心:

「丫头,你也变了,你对那教宗的态度,跟以往的政治家都不相同,」就算是严肃的话题,星读老迈而锐利的眼睛却丝毫不放松的放出熠熠光芒:

「这又是为什么?」

错愕地停下说话,主持巫女闻言沉忖良久。

「Good Nature。」

静流双手环抱胸口,好像还在回味那临走前的一份祝福,终于以耶语回答了她:

「他与『那个人』所相似的地方,就是……那一个真挚,纯朴的感情和心。虽然因为环境和过去,表现的方式有些不同,但是在本质上,灵魂有相同的波动。或许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有想要同情他的妄念。」

「就因为你是天下『生魂』的支配者……『邪马台』家的『魂占』之一吗?」

星读停在她肩头,面对缈远的星空,手水舍的水滴声格外清明孤单。

「或许吧……」

感受到属于莱翼的灵魂波动离开伊耶那歧的鸟居,静流静静的跪坐在星仪室的地板上,用那灵动的眼代替口唇,轻轻地叹了口气:

「毕竟这世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人所参不透的因果啊……」

风依旧寂寥,吹过伊耶那歧百年孤立的木顶,沉默。

第三章 4

◇◇◇

4

风吹长道,在大韩山壁通往「天照城」的栈道上,卷起一阵清朗的凉度。

似乎刚才才下过一阵大雨,空气格外的清新,栈道的彼方,一辆简陋而破败的蓬车缓缓驶来,在身后印下一长条湿辘辘的车轮印,延伸至山壁中。

显然是临时弄来的简陋小车,坐在蓬车前端的驾驶似乎也和那辆蓬车一般简陋,黑色的内衬,随便披上的粗麻外褂,大半已苍白了的发丝,还有那低著头苍凉静默的模样,刚好跟拉著那辆蓬车的老黄蹇驴相映成趣。

「天照城……果然不愧是环海面山之地,即使已经秋末冬初,还是这么的温煦。」

无奈的用手拍打的面前爱走不走的驴子,车上的驾驶有著一头黑白参杂的长发,看似比实际年龄大无限多的憔悴脸庞,以及一衫似乎从来都不洗的衣物,随随便便的披挂在身上;而且好像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浩劫,全身上下伤口密布,左手还用布胡乱的缠了一大圈,血丝从中缓缓渗出,即使如此,那位驾驶仍然瞥过头去,向著车内微笑谈天:

「凌姑娘,前面就是天照城了,大约再半天的路程罢──只要这只驴子不半路倒毙归西的话──你这样会不会冷?」

在车内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霜霜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自从被剑傲打了穴睡去之后,她就从死谷那里睡到现在,小吼的事情、在龙背上那一段最后短暂的旅程,她都是完全没有记忆。由于旅途颠簸,到现在她都还有些神志不清。

「我……睡著了吗?睡了多久?」还好还记得自己能使用传音,虽然传过去的精神波有点无力,但霜霜还是坚持要弄清楚自己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