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饶是她判断之巧,仍是算错了一著,她作梦也想不著自己无心的一记苦无,竟会让敌人甘冒风险越过死谷,在短短几日内带著伤者迫至眉梢寻仇。
加之她情人在畔,心神紊乱,火光闪动中辨识不清,终是棋错一筹。
剑傲死守镰鼬三兄弟之前,巧妙的引动猫又的招数,这情境看来倒像是猫又欲伤镰鼬性命,而剑傲拚了命在护主,不带剑的他固然无法拾夺敌手,但要闪避猫又的狠招却是游刃有馀。
且况交手时间拉长,更让他有一逞唇舌的契机,一个侃侃而谈,一方沉默咬牙,登时猫又更像是脑羞成怒,欲杀证人遮羞,本来祭台下信剑傲话的不多,此时怀疑者又多了七八成。
却见眼前风影闪动,刮骨熬人,却是适才屠戮雨降小僧的镰风,此时以更盛大姿态,蓦然现身剑傲与猫又激斗的空档间。
「猫又殿,何需如此激动?我们兄弟如果真犯了什么错,您可以好生训诫,这样不明不白的杀我们灭口,我们镰鼬一族可不能服气啊!」
特地强调「灭口」二字,镰鼬兄长静立战火之外,远距离操纵致命的镰风,在祭坛众人间穿梭,猫又要攻击剑傲本已困难,加上疾风的搅局,更险左支右绌,一个不仅慎,镰风划过她白晰的手指,竟将代表猫爪的满把苦无远远带开。
猫又紧急捏印胸前,想以妖法愿止风,然而镰风素来以快著名,那里还来得及变招?
却见眼前蓝光一闪,镰风卷过祭坛,刮去大片地皮,却没有预见的血肉膜糊,反而又多吹来一人。蓝衣忍者揽著猫又,不顾她眼神的怨怼和责怪,傲然挺立百鬼之间,神色无一点后悔,再见二子,却见他抚肩颓地,肩头一点血流如注,竟是已给不明暗器所伤。
「你作什么出来,我不是告诉过你──真是的……你……你害惨了猫又啦!」
由于近距离,剑傲听得见她们的细语,怨恨中带有淡淡甜意,猫又轻擂身畔的救命恩人。显然她曾谆谆告诫过对方绝不可现身,然而世事难料,青年仍是救护心切,不顾一切地现身而出。
无视于两人的对话,祭坛上下已一篇惊声四起,光是此等秘密的聚会有人类窥视就已够让群妖惊奇,何况那不速之客尚揽著百鬼门共同的情人。蓝衣忍者的现身,无疑给剑傲和镰鼬的合作谎言安派一个最好的证明。
镰鼬兄长正要发话,二子的镰刀已挟带怒气再次开启微战端,反击外来的异族,对蓝衣人适才的暗器偷袭无任愤怒,镰鼬的二子连兄长都没请示,迳自为肩上的伤血债血还:
「妈的,你这人类敢伤害我!我操你人类祖宗十八代……」
剩下的骂词已被镰刀的风声所掩盖,二子虽然行为粗俗,身为百鬼门领头的妖仆,手上功夫可不含糊。镰影在火光阴翳下舞动,似无数锐利的飞蛾,欲以翅膀毁灭亵du火焰的异教徒。
蓝衣青年却异常冷静,动作迅捷,一手揽过猫又,空手已疾递向前,一道银光自袖口递出,铁鍊伴随著清泠的撞击飞卷二子的镰刀,末端系的短刀森冷地卷住镰鼬的咽喉,迫使他惊惧地退后一步。
锁练刀更不稍停,充份体现忍者倏来往去的本领,呼吸之间鍊头变向,紧缚镰鼬唯一具攻击力的刀手。
「干!格老子的,敢攻击你爷爷的镰刀手,活腻了你!」
锁鍊刀制得住二子的手,却绑不住他的口。灿烂骂词代替攻击毫不保留地奉送,青年的俊目微微凝起,显然民风纯仆的伊贺并没有教他如何对抗这类污言秽语,只得反掌抓住镰鼬的空拳。
大小悬殊的体型和力量使然,二子的身躯瞬间飞过群妖头顶,又因锁鍊的反作用力落回原地,碰地一声,屁股差点没裂成两半。
「猫又殿,百鬼门待你不薄,你怎忍心夥同外人背叛我们,小妖一向崇拜你的紧,您现在悬崖勒马,浪子回头,早些杀了那男人替九十九大人报仇,别再执迷不悟,您仍是咱们最尊敬的猫又大人呀!」
见战况有稍停的迹象,剑傲更加语重心长得夸张,夹杂在战况中,竟是已将自己方才的猜测直接当事实陈述。没人注意为何他的音量可以如是之大,连最角落的妖怪都可辨认无误:
「猫又殿,小妖求求你快些停手罢!」
猫又肚里气得面红耳斥,表面却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角落始终静立的镰鼬大哥,见他一时并无出手的意思,于是她一手抵住蓝衣青年的前胸,笑容转媚,眼神如丝,缠得馀光范围内的男人皆尽一颤,对象却是剑傲的面具:
「你是什么人?猫又对你好奇的很啊,你过来,我们俩好好谈谈,这样可好?」
剑傲的眼神似是被猫又所迷,一步步踏向前去,群妖均屏息观之,连镰鼬的大哥都止息镰风,不知心里打什么主意,只是陪著小镰鼬静望一旁。
「对,你过来,猫又有话跟你讲啊,有什么误会,我都听见了,你来跟我说清楚,好吗?」
剑傲看见她一手埋在青年的大掌里,抓得汗水沁出,另一手却捏著四枚苦无,如当初在寺内一样,闪动著致命而危险的光芒。
剑傲在她面前一步站定,眼睛不离她凶器左右,唇角荡起笑容。
「怎么了,过来啊,猫又想和你谈谈,你勇敢得很啊,小妖怪。」
猫又的眼瞳闪动,恰对上剑傲隐在面具里的笑,猫眼微微一惊,似是被那笑容触动了某部份的思考,原本接下来一连串的邀请词蓦地咽回口中,只馀惊讶与急促的喘息。
「猫又『大人』还是这般急躁……」
逐步凑进,以眼神制住猫又第一时间的行动,虽然尚不能动用武力,光是气势亦足以压敌。声音转小,剑傲的手迅雷不及掩耳地轻扣她隐于衫下的凶器,就连近在咫尺的蓝衣忍者也没有察觉:
「当初这样急躁的走,如今又急躁的邀我过来,如此善变的女人,在下还是第一次见识……」
感觉到对方的态度有异,猫又终于迷惘地抬头正视面具间隙里闪动的黑瞳,如此深邃、淡漠而笑意如潮,仅在剑尖胁迫下窥见一次,已足令她终生难忘。
「是你……?」
带著笑意的眼终是唤醒猫又数日前的记忆,剑傲的阴谋顿时在她脑海中澄清,询问的尾音已变成悔恨,深怨自己竟为了感情被侮辱,亲手毁弃多年来建筑的冷静和睿智,竟挟怒上台攻击,从此被敌人牵制,陷入百口莫辩之局。
再加上诚这么一搅,现在她就算有十张嘴也洗不清背叛的罪衍。
「亲爱的猫又姑娘,别来无恙,」
近似气音的调侃在猫又耳根响起,感受到自己纤细的手臂似被枯枝缠上,冰冷的体温更显对手骨子里的冷酷,佛寺里令人打栗的回忆无可抑制地涌上心头,促使她下意识退后挣离,却发现手臂已不受自主意识使唤,禁锢在对方恶意的挟制中。
剑傲贴近他颊,淡然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