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地的巫女又惊又佩,试探的开口询问:
「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立时派人赶去……」
痴然望向水中那同样操纵水花的身影,在水系法愿中闪著金发的粼光,蓝色的眼瞳正好映入湛蓝天空,静流持著躯邪刀静立池畔,然后呆然,抿嘴一笑,扬唇一笑,最后轻笑出声。
「不,不用……我是说……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呵呵……」
嘴角勾勒出内心柔语召唤她的恶魔,年轻的主持巫女有预感,今日起码有一个下午不会无聊了。
─道远·番外完─
若叶前传盗跖
第一帖王不留行
风土志盗跖篇
盗跖,原名南越,上皇南疆领地,为南疆诸邦中最大者,向南绵延百里地,至南海辄止。
地低湿,多蛇虺,冬则阴雨靡靡,数月不止;夏则乍晴暴暖,连月不雨。地瘠而不可耕者,连毗皆是,数里而不见水源,亦为常态。时遇大旱,则地裂天乾,草木不生,时暴雨数月,则洪水泛滥,人兽皆鱼;惟人烟罕至,遂地平水服之地,药草根茎生长繁茂,盗人多贫,采药鬻药者遂众;又民风恶劣,好赌逞斗,山寨林立,盗贼夜横于途,宵小昼行于路,几次杜绝不能清,朝廷乃设禁令。
故黄发老死于盗跖者渐众,垂髫入境而定居者益稀;又民生贫困,病瘟横流,道可见饿殍于沟壑,林有树皮者皆入腹中,天若有不忍人之心,当谓盗跖是也。
──重生大陆风土志˙盗跖篇
◇◇◇
1
嘎咕,一群黑鸦在林间振翅飞起。
「盗贼来了!白芨山的寨主……攻下来了,大家快逃啊,快逃啊!」
时值盛秋,南疆的空气却依旧闷热,乾燥的风一股股滑下山壁,滑落这片遭神弃置的土地。门前的柳树早已放弃挣扎,认命地对北风伏首听命,更遑论无根的人群;鸦群匆匆掠过,震翅时的鸣声价价,回响在天地里,似乎宣告著连他们也不愿多待一刻,全速扬长而去。
然而在这遍地荒野的村庄里,却有一片意外神眷的天地。一幢木造的楼房孤零零座落白芨山脚,腐朽梁柱支撑型制特异的建筑,旧是旧了点,却格外有种含蓄静谧的气质,木楼下是一片生意蓬勃的野田,没有逢迎魅俗的花卉,满田绿草弥漫晚秋芬芳,药草香填满嗅觉,单凭种类便可自成一亩地道药铺。
「救命啊,救命啊,可怕的白芨寨主来啦,救──」
此刻却有人毫不怜悯地蹂躏那片绿意盎然;在小园子里来回奔跑,男孩像所有盗跖孩子般衣杉褴褛,不同的是,脑子和动作似乎无法协调,肥胖身躯配上戆直五官,唾液自唇角一路滴落;神所遗弃的孩子,天生犯罪的孩子,据说西地曾这样称呼这一种人。
「葛根!你又在恶作剧了,快点进来。」
那知这些夸张的叫喊却被身后掩来的手遽然截断,没有预想中的厌恶或喝斥,声音温柔中夹带无奈,将胖男孩轻轻揽回怀里。他抬头挣扎,动作蹒顸笨拙,歪斜胖脸挤出一抹笑容,傻里傻气的模样恰与拦著她的女子成鲜明对比:
「姑姑,白芨山的大叔……坏!葛根打他,葛根救姑姑!」
女子对他的话置之一笑,随即抬头凝视远方。她的个子娇小,一张脸蛋苍白无血色,加上那袭郎中式样的素衣,若是在夜晚行走,恐怕险有人不认为鬼魅复生;黑眸如望穿秋水,墨发似高山涌泉,娥眉堆朵,螓首低垂――标准的上皇女人,似乎只要轻轻吹口气,形体便会随风化了:
「犀牛角!我以为你这月不会来了,你老人家又受伤了么?」
安抚好怀中男孩,女子扬起淡淡笑意,往尚在院门外的彪形大汉招了招手,神色间掩不住欢喜。大汉见状加快了脚步,这才看清他扛了满满一袋不知什么事物,沉甸甸地压在肩头,孔武有力带给人凶恶的联想,再加上醒目的独眼,要不是屋子女主人出声招呼,恐怕鲜有人不认为危机将至。
「素大姑娘!妈的,洒家实在不想在年节前夕叨扰大姑娘的,实在前阵子又乒乒乓乓打了一场,新伤不严重,倒是上次在山脊旧伤又裂,说不得,只得厚颜麻烦咱们白郎中了。」
谁知这髭须倒扎的脸一笑起来,所有的凶恶都化作了温柔,赤裸胸膛上筋肉虬结,上头横七八竖布满创痕,却不给人粗暴的恐惧,反倒予人广宅般安适。笑声惊起了飞鸦,即使只穿了件长裤,大汉光是往椅子上一坐,大刀一放,那模样便像从水浒画卷中走将出来,随时都能慷慨赴死。
「怎么回事,又和什么人打架了?白芨山的大哥们都还好么?」听见凶讯,女子担忧地凝起长眉,将独眼大汉往梯上接引入阁,胖男孩边大叫著难以辨识的言语,笨手笨脚尾随而上。
「还会有谁敢来打我们山寨?当然是那些天杀的北方狗!」
一面摇头,独眼大汉以卸下肩头的重物表达内心愤怒,重重屋内板凳一坐:
「别提他们,提了烦心!素大姑娘,洒家这次倒也不是纯来赚你便宜,这些玩意儿给你过冬,都是山上弟兄的心意,花不上什么力气,你可千万别拒绝,否则洒家回去会被你那些仰慕者给杀死的……」环视狭隘陈旧的阁楼屋宇,大汉的重量压得腐朽半片地板嘎吱作响,神色总算恢复几许温和,他顺势朝地上巨大的布袋一挥:
「快过冬了,大姑娘和小姑娘,还有葛根那傻小子都好罢?」
朝斗室的角落瞥了一眼,若不是特别注意,还真难看见那还坐了一个女孩。瞧来才十一、二岁,彷佛时间轮轴到她身畔便停止转动,女孩墨色的眼睛失神地望著常人看不见的方向,双臂紧紧抱著一样事物,从背影看来竟似上皇型制的墓石。倘非呼吸时胸口还有起伏,旁人定要以为那是尊雕琢精致的娃娃。
「我和飞燕都很好啊,葛根也是。但是犀牛角,你又请他们送野味来!这吊脚楼就我白素问和几个孩子们住,那用得著这般多食物?倒不如采摘些可爱的药草,对我而言实用些……」
看著袋里一困困显然经过精心熏制风乾的肉条、剪裁妥当的兔毛或熊毛皮,还有许多疑似情书的附加文件,女子摇首叹了口气,却又感于独眼大汉的殷勤。一面检视臂上旧伤,女子往身畔堆满各类药钵、医书、药草样本的桌上摸索,彷佛已惯于这样的情境,静静替他疗起伤来:
「还好不严重,用点白茅就能止血去淤。犀牛角,那些……那些北疆朋友还不放弃么?驰道的事尚未妥协?」
对女子来讲,「北方狗」是太过强烈也太过主观的字眼,虽然长期潜移默化让她听见也不以为意,她还是选择保留情绪。
「你提起他我就生气!妈的,把我们当山贼,还怂恿全大陆的猎人追捕咱弟兄,不过就几场游击战,还是他们逼出来的,被人当坏蛋看,他妈的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