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五占本纪(269)+番外

「巴林,你真是迟钝得可爱哪!」

亲昵地抚mo黑猫额头,男人又笑了起来,双手环抱膝间,望向远方:

「或许就因为『它』与我的羁绊太过紧密,才让他即使历经万劫,也无法实现那个愿望。它的命运注定似这片土地的照写──以黑暗的滋养,对鲜血的渴望……」

空洞的瞳染色起来,似乎那些事物激起他的yu望,男人又强调一次:

「若是再跟我有所牵扯,它永远也没法实现愿望的。」

「难道你要放手不管?这样子后果非但难以收拾,而且万一让『那个女人』趁虚而入……」

「慢来,慢来,巴林,你就是这点急性子。」轻拍黑猫弓起的背脊,男人意示安慰:

「我是不可能离开它的,况且现在也无法确定是否敌人的干扰。若是它像以往一样,进入沙漠精灵那样能量极端封闭的领域,侦测不到也是有可能的……哎,行宫似乎到了。」

黑猫的身躯一震,源自于大船靠岸的撞击。游湖的船只终于停泊,船首缓缓驶进枣椰阴凉的垂叶间,早有一干半兽奴隶列队在码头等候,船头的掌桨吆喝一声,两楼排的桨手便一齐停下划船的动作,一个奴隶掀起甲板上的接泊,铺上柔软的波斯华毯,舞娘忙不迭地替主人批上大氅,嘻笑地争撩船口的丝幔,簇拥著他走入这艳红沙漠中的翠绿乐园。

巴林还来不及出言辩驳,早给过多的人群淹没,连忙狼狈跟上踪跃登陆的卡达。

湖心岛上,等待已久的奴隶即刻簇拥而上,刺绣的腰布紧束半身薄透轻纱,宛如著上一层水幕,拖曳在清凉的大理石浴池畔。奥塞里斯的年轻女子有裸胸习俗,形状姣好的乳房以金色染料粉饰,在晚风下摇曳生姿,烫卷的假发随腰枝摆动,女奴们排成一列,如水蛇般步入大理石雕塑的狮型出水口,等待著奥塞里斯大法师的降临。

「卡珊卓罗大法师,请这边来。」

暖语将男人往岛心引去,数只纤手掀开重重棕榈叶,柳暗花明,眼前突地热气蒸腾,醉人的香气扑面而来。香料是奥塞里斯的珍产、贵族表徵身份的宝物,数百种香草植物争相咬住巴林的嗅觉,莳萝狂野、百里香温和、薄荷带点清凉、迷迭香热情而挑人感官,在诺大浴池内彼此缠斗交锋,足以将任何神祇化为颓废的浪子:

「法师大人,沐浴的工作已准备妥当了。」

半身滑入温暖的药浴池水,这或许是他一日里最感舒坦的时刻。绿洲的水源得来不易,奥塞里斯的农奴一生难洗几次澡。然而奥塞里斯最高法师地位何等崇高,净身祭神的仪式不说,就是平日休闲的沐浴,贵族们也多乐此不疲。

腰缠百折花布的女奴半跪池底,将双手洗净,以原初之水河泥涂抹男人修长的背脊,两只猫趁乱钻入水中,一丝水花也未溅起。仰头趴在一丛枣椰叶中,男人很快在蒸腾的热气中步入梦乡,见主人睡著,女奴们素知男人爱静的脾气,一个躬身,纷纷伏地倒退出去。留下棕榈环绕、隔音良好的空间,供传言中「重病」的主人休养生息。

不过看来他没时间休养多久,确定最后一个奴隶挪出浴池的视线范围,一直伪装凡猫戏水的巴林便迅速泅水而近,直接放弃叫醒他的方案,黑猫不客气地伸长利爪,对准主人前额就是一巴掌下去: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再睡下去天要亮了!」

「讨厌──巴林,好痛喔……」果如黑猫所料,男人在第一时间内醒来,双手护住微淌鲜血的前额,满脸无辜地哭叫起来:

「你干什么欺负我?」

转章之二

之二

「你还敢说?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男人习惯性地眨眨眼,这才自行醒觉:「我又睡了?」

「看来是的。」白猫剃著爪上的粉色指甲,轻轻回话道。

「啧……真是糟糕,最近这情况特别严重,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现在连洗澡都会自行失去意识了,」

得知真项,他轻轻嘘了口气,轻按胸前那金光闪耀的护身符,奥塞里斯人迷信神佑,以彩釉陶和半宝石交镶成的护符是胜仗的必备品,身为法师的亦不能免俗。然而这份神佑似乎也保不住他一刻精神,手指在红棕色的肌肤上逡巡,男人笑了起来:

「这具化兽人的躯壳……看来,就是曾被古奥塞里斯称为战神一族强健的躯壳,依旧承受不住『时占』高出一般人的灵魂浓度……」

「谁叫你要选择化兽人身体?化兽人的外表虽是人形,却有半数的灵魂埋藏在兽化的阴影里;为了抑止血液里的兽性,每季都会有整整一月需将力量封印,」

好不容易盼到他清醒,巴林抱怨似地插口,弓起的身子在岩池斑纹上俯下身来,以额和主人相抵:

「以你永恒的生命之躯,却与低能的半兽人为伍,屈居于满脑肥肠的皇室白痴之下。我不懂,为了『它』,你竟宁可囚自己于这残破的束缚里。少爷,虽然大部份时候都是你自找的,但是你忍心让命运再一次碾你于脚下,叫我和卡达陪著你受苦?历史已经走尽,而我们,也累了……」

「可是很好玩嘛,不是吗?」

「很好玩?!」永远无法理解这个笨蛋,巴林再次怒吼出声:

「你是力量减弱到失忆了么?还是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我记得最早那个躯壳,让你带领军队横扫半个世界,建立前所未有的跨州帝国,却在最后子嗣争位的关键时刻,耗费力量去拯救战争中破损的『它』,以致于病死在巴比伦那寂寥的平台上,只占领那躯壳三十三年……」

他顿了顿,为激动寻求喘息的空间,回忆翻涌,怒气更添一层:

「还有一次转生,同样也是叱咋风云,以单一国度的力量,称王称帝,征服天下;却因为那统领冰天雪地笨王夺走了『它』,让你甘愿远赴冰天雪地,牺牲成千上万人类于寒冷的泥泞里,同时也造就你失败遭囚禁的命运……」

「还好啦……巴林,对于一个『时占』来讲,长远的历史和时间,不都是无意义的吗?」

用手汲水而喷,他看著宠物仓皇躲避的情景,像个孩子似地大笑,与他诉说的主题全不相符:

「而且说得那么好听,我刚转生的时候筋疲力尽,若不是赫美特家族遵守前世约定,私下与我缔结契约,并献上其长子为牲,让我得以汲取他的灵魂,我恐怕已消失在虚无中。」

「但也因为如此,那茍延残喘的家族才能凭藉长子的战功标炳,才华出众,重新在奥塞里斯的政治体系里站起脚来。真要说起来,是这副『卡珊卓罗』的躯壳亏欠你才是。」

巴林啐了一口,甩掉身上的水珠:

「一边得侍奉那些满脑子挥霍、淫乱的皇室,一边还要把功劳奉献给法老,自己像个笨蛋似地躲到乡下洗澡,好表示自己对权位无所恋栈。你怎能面不改色,甚至还乐在其中地忍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