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岁的时候就会自己做饭吃了。”贺厉诚背对着离歌,关了火,捞出猪肉块沥干,快速将锅底擦干,又倒了少许色拉油进去。
后是红糖、生抽和老抽一齐放进锅底,他拿锅铲舀着锅底的着色料,看着红糖冒起泡来了,才将所有猪肉块倒入锅中。
之后又是葱段、姜片和料酒,离歌看他挤在小小的厨房里,不时灵活转身,锅里红烧肉香味十足的汤汁汩汩地沸腾着,他额上的汗水,也顺着脸部的线条,淌到了小麦色皮肤包裹着的锁骨处。
色泽鲜亮,外头裹着浓稠酱汁的红烧肉从锅里落到盘子里时,贺厉诚才有空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热汗,“你到外面等,厨房里面脏。”
离歌默默往外挪了一步,他又转过身去,开始忙活别的菜。
能够看见贺厉诚正脸的这几秒间,最引离歌注意的就是他的黑眼圈。
他的黑眼圈,又严重了许多。
这些日子,他都没睡觉吗?
***
红烧肉、干煸花菜、清炒青菜和萝卜排骨汤,将近一个小时的煎熬,离歌终于尝到了几道香得诱人的家常小菜。
贺秉拿着筷子数落贺厉诚,“除了做饭和长得壮,就什么优点都没有了。”
贺厉诚什么都没说,只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离歌夹了几块红烧肉和排骨,“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不然肯定多买点荤菜。”
离歌嚼着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肉?”
“那回和你一起吃饭,你看到一桌子清汤素菜,脸色都变了。”贺厉诚扒了一口饭,“观察能力是做警察的必备能力。”
贺秉放下了筷子,贺厉诚抬起头来,“爸,我已经辞职了。”
贺秉又拿起筷子,“我看到新闻了,我以前和你说了多少遍,这世上有那么多工作,做什么工作都比做tiao子好。要不是你现在年纪大了,我还真想让你去打拳。”
贺厉诚无言,贺秉说:“吃吃吃,快吃吧!吃了饭就给我滚回自己那儿去!我看到你就来气!”
贺厉诚开始更加大口地扒饭。
离歌坐在一边,觉得这父子俩的相处方式也是挺奇特的——她直觉贺厉诚是被贺秉从小吼到大的。
***
午饭后,贺厉诚没有离开这里,反而跟着贺秉和离歌,一起去了拳击馆。
离歌和贺秉进去后,他在拳击馆前大幅业余拳击手比赛的海报前站了很久。
离歌跟着阿青教练练习了一整套新手拳击手法,又累出一身汗,贺厉诚才慢慢从外面走进来。
他问阿青:“教练,你看我能参加业余拳击比赛吗?”
阿青停下和离歌的训练,摘下拳套走到贺厉诚面前,拍了拍他胸前鼓起的两块肌肉,“肌肉不错!以前学过拳击吗?”
贺厉诚摇头。
阿青教练重新戴回手套:“要真想参加,就先交学费,来我这儿学几手。”
贺厉诚点头说好,坐在一边看离歌训练的贺秉,冲上前来,一拳打倒了他。
“你什么意思?!”
贺厉诚看向自己父亲,重重黑眼圈掩映下的黑亮眼睛,坚韧极了:“以前你让我学打拳我不愿意,现在我辞职不做警察了,我想重新学打拳!”【真】
......
贺秉高高抬起自己戴着拳击手套的手,重重打在贺厉诚脸颊上:“你想学就学?!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贺秉虽曾被挑断手筋,但在被兄弟自杀事件和战后创伤综合症弄得疲惫不堪,更不会对自己父亲动手的贺厉诚面前,占有绝对优势。
再加上贺厉诚连着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才几下就被贺厉诚打得爬不起来。
他弯着身子,脸埋在双手里,不断和自己父亲说:“爸,以前的事是我错了。现在我后悔了,你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好不好?”
贺秉打红了眼睛,离歌想去拉架,却被阿青教练拉住:“他们父子俩之间的恩怨,你不要管。”
可是……
贺厉诚嘴角出了不少血,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贺秉再打下去,这里就要变成犯罪现场了。
她的技能【证物有言】已经自动启动了,贺秉手上的拳击手套,认为自己是犯罪现场的证物,并且对离歌说:“快点管管这个疯老头子吧!我虽然是国家免检产品,但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啊!”
第三十三章
费了好大的力气,离歌终于将怒意满满的贺秉从贺厉诚身上拉起来。
她强行脱下他的拳击手套:“别打了!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摆脱了贺秉,被扔在一边的拳击手套一声长叹:“啊…舒服了…..”
贺秉仍咬着贺厉诚不放:“当初让你学打拳你不学,现在年纪大了,倒想学了。你以为拳击是什么东西,想学就能学吗?”
贺厉诚捂着青肿的脸站起来:“我只是想弥补一点遗憾。”
“滚你的!”贺秉猛踹了贺厉诚一脚。
“……”
贺厉诚站起来,再没说什么,只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
贺秉厉声喝他:“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一天别想学拳击!”
离歌见他胸口起伏得厉害,是真的气得不行。
她忙拉住他,“贺伯,你怎样?”
“崽,放心,我没事。”
和离歌说话时,贺秉又恢复了老者的慈祥:“抓紧练习,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说的是,我的时间。
***
结束一天的练习,告别了贺秉,走出小巷子时,离歌看见贺厉诚蹲在巷口墙边。
他高大的身子蜷曲着,背部紧实的肌肉耸起,双手无力地垂在大腿侧。
他的白t恤上有斑驳血迹,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离歌猜到他会在这里,于是走上前去,轻声问他:“你在等我吗?”
贺厉诚疲惫抬起头,离歌见他右脸颊处满是青紫,他的眼睛,有一只肿得可怕,另一只,布满红血丝。
见他这副模样,离歌倒抽一口凉气,顺便回忆,贺秉之前下手有这么重吗?
她问他,“从中午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也不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贺厉诚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包纱布扔在地上,纱布是用过的,散发着一大股医用酒精的味道。
“我去过了。”他说话声音有些含糊,好像被人打了舌头,“一个小时前,又被别人打了一顿,才弄成这样。”
他从牛仔裤另一只口袋里掏出烟盒,取了一支烟,习惯性地想拿打火机点上,却又停了动作。
他抬头:“介意吗?”
离歌摇了摇头。
火苗点着了烟头,贺厉诚两指夹着香烟,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口烟雾后,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我送你回学校。”
他的车停在巷口的公路边,走几步就到了。
可是他步履不稳,一步一踉跄,完全找不到重心。
这样子的状态,走路都难,还能开车?
而且….车前头还走来了一群个个头顶着【小混混】三字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