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阕晴辞赋谁知(195)+番外
钟离晴漫不经心地转着食指上的储物戒指,顾左右而言他:“进了三层,看来初轮中我们琼华宗表现不错——知道下一场比赛的内容吗?”
“还不知……你既不愿说,我也不逼你,别的事你也无需操心,胜出的奖励之一是去云池洗礼,对你的伤势有益,事不宜迟,醒了就快去吧。”敖千音叹了口气,只得敛下万般情绪,与她轻柔地说道。
“好。”钟离晴只作不觉她的黯然,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收拾一番便随着她去了画舫中极少数人才能踏足的云池。
距离她昏迷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几乎所有获准来云池接受洗礼的参赛者都已经享用过这一项福利,而迟迟未曾入池的,除了今日才悠悠转醒的钟离晴之外,怕也所剩无几了。
在看守云池的女侍那里登记了身份,谢绝了敖千音的陪伴,最终拗不过她的执着,只能同意她守在门外不远处看护,钟离晴摇了摇头,捧着换洗的衣衫,慢慢走进蒸腾着云雾之气的云池之中。
目光所及处,共有一十二间百丈见方的池子,分别以殿廊砖玉分割成一十二间独立的浴房,取义十二地支分布,每一座池子都有特殊的功效,每个获得洗礼资格的人,也不过只能从中选取一座,呆上两个时辰——能够吸收多少,蜕变多少,权看个人造化了。
环视了一圈,偌大的云池中,只有她一人,倒是省去了与别人共享一池的尴尬。
只一眼,钟离晴便选定了最深处刻着“魂”字的浴房。
阖上门,将衣物归置在一侧干净的衣篓中,钟离晴凝神警惕着周围,确定屋子里只有她一人,这才慢条斯理地褪下全部衣衫,裸足踏在温润的玉石上,审视着池子里透着一丝丝碧色的池水。
试探性地用足尖轻点水面,而后才涉足而下,缓缓沉入水中;等到胸腹以下都没入水面,钟离晴仍旧绷着神色,只是轻轻地靠在池壁上,闭上了眼睛。
池水温热,雾气氤氲,伴随着沁人心脾的清浅香气,缓解着自醒来以后便时时刻刻陷于刺痛中的神识。
钟离晴屈肘撑着额际,伸指点着涟漪荡荡的水面,嘴角的弧度随着脑海中浮现的记忆片段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这次神魂大损,却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至少让她知道了,自己一直在苦苦追寻着的人,来自仙魔域,更来自一个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撼动的庞大势力。
神裔之族,是一个泛称,指的是拥有上古诸神血脉的八个族群,分别以“姬、姜、姚、嬴、姒、妘、妫、姞”为姓,即是渊源深厚的“上古八姓”。
只是万万年前神魔大战,神道陷落,这八族也为之殃及,传承至今的,也不过“姬、姜、姚、妘”四族,至于其余几族,传言已无后人。
而与之相对的,在神裔之族没落之时,则是天道之族的崛起——这四族承天之道,宛若横空出世,只用短短数年便接替了另外四姓的位置,填补了八姓共治仙魔域的格局,瓜分了原来的势力。
这四族分别是“符阵铭因家”、“天羽封家”、“星辰岑家”以及“剑术谈家”。
神裔之族与天道之族虽然表面上都归属于仙魔域,实则泾渭分明,势同水火,明争暗斗从未歇止。
那吕锦程的本家,便是神裔之族姜家的附庸属族,而他口中的姜六郎则是姜家家主的子侄,酷爱豢养灵鱼,那离殇草便是太乙门每个月都要供奉给姜六郎的贡品之一。
然而除了这八姓家族以外,真正统治仙魔域,乃至于凌驾六界的势力,却是三殿——挽阕殿、摘星殿、绝湮殿,三殿各司其职,以挽阕殿主马首是瞻。
是以,这挽阕殿主,便是整个仙魔域,乃至于这整个寰宇大陆之主,恐怕只有天道才能让这位登极之主低下她高贵的头颅吧。
那吕锦程就连姜六郎的一条狗都算不上,还未有资格去到仙魔域的本家,所知甚少,这些信息也全赖于他喜欢缠着长辈问东问西好向宗里弟子炫耀才能拼凑出个大概,再多的,却也没有了。
“仙魔域……姜家。”钟离晴忽而咬紧牙关,仿佛有千千万万根银针扎进脑海中,而那些银针在占据她的识海以后,又倏然化作了细细密密的筛子,来来回回地在她脑子里筛选,剔除,好似要将她所有的记忆都碾碎成齑粉。
那痛楚简直到了极致,又十分地漫长,痛得她恨不能立时结果了自己的性命;久得她觉得几乎已经这样耗尽了一辈子……意识回笼的一瞬,痛苦远离,那不真实的感觉让她有片刻的茫然,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然而比起那种巨大落差而产生的空虚,眼前骤然出现的那抹红衣更是教她刚回神的脑子一片空白,以为是自己在巨大的压力和痛苦下而生出了幻觉。
钟离晴又眨了眨眼睛。
那抹红衣的主人歪了歪头,朝她挑起一个灿若骄阳又魅如妖灵的笑。
下一刻,钟离晴眯起眼,顾不得神识还未修复,掌中蓄劲,灌注灵力狠狠朝着那抹红衣袭去——水势漫天,犹如遮幕,而她则抓住机会飞身而起。
目光在一边的衣衫上掠过,刹那的犹豫,随即果决地朝门口扑去,只求立即离开这里,就连光身的威胁也不在意了。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钟离晴如此果断——虽然慢了一瞬,已来不及冲到门口阻拦,却也不以为意,甚至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任由钟离晴一手搭上门。
被一股大力震了回来,钟离晴暗道一声“该死”,却控制不住身体被巨大的力道弹回池水中,仰目看到那抹红衣(请@加@君羊:@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嘲讽的笑意,钟离晴的眸光不由深了几分。
“噗通——”骤然跌入水中,闭气上浮,从水中冒出头,一把将浸湿而凌乱的发丝往后捋,钟离晴朝着站在池边轻笑的女子低吼道:“你这妖女……”
——这个悄无声息躲过敖千音的守卫而突然出现在浴房中的姑娘,正是夭夭。
“好久不见,可有想我?”夭夭走到钟离晴面前,弯腰俯视着她的狼狈,眼眸弯弯,笑意湛湛,“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你这个疯子!快放我出去!”钟离晴告诉自己要冷静以对,千万不要被对方激怒——然而怒火却源源不断地冲向脑海,占据了所有空间,剥夺了思考的能力,教她除了徒劳地想要掩住自己在水中一览无余的身子外,只能怒气冲冲地瞪着那双邪肆上挑着的眼睛。
“疯子?不见得吧?”目光放肆地顺着钟离晴贴在脸颊上的发丝上那颗凝成的水珠,一点点往下滑落,沿着如玉的肌肤,越过纤细的锁骨,划过饱满的弧度,隐入深谷之中……夭夭的眸子沉了下来,毫不在意会被池水浸湿了衣衫,堂而皇之地踏入水中,在钟离晴反应过来前,迅速欺近,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向池边,意有所指地说道,“依我看,真正疯的人是你才对……”
她离得那么近,贴得那么紧,黑如暗夜的眸子好似融进了一圈魅惑的紫,四目相对时,倒映出钟离晴无措而涨红的脸。
气氛陡然间有了变化,究竟是针锋相对的冷然,抑或是撩人心扉的暧昧,谁都说不清楚。
“咚咚、咚咚……”钟离晴能听见一阵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就从她与夭夭毫无缝隙的相贴处传来。
——那是谁的心跳?
是她的?还是她们……彼此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率先移开目光的,是钟离晴;动了动身子,除了让双方紧贴的位置有着无法言喻的摩擦感,并不能让情况好上半分,钟离晴也就停下了无谓的挣扎,只是恨恨地瞪着压制住她的夭夭,打定主意:若是这妖女再得寸进尺,就算拼了命她也不会让对方得逞的!
“啧,你以为光凭着这一池子水真能在下一轮比赛前修复你神识的伤么?”夭夭挑眉一笑,空着的那只手则恶劣地戳了戳钟离晴光洁的额头,正抵眉心——指尖的触感,乃至于那浅浅的香气,霎时间与那个在廊下屋前指点向九婴的白衣身影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