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怀安观(9)

作者:气清景明 阅读记录

薛竹恨恨得把铜钱剑丢给他,说:“我哪里管得了那许多!明天来人,就说他家姑娘诈尸啦!”

沈抟往前走了几步,试着又问一句:“醒了吗?有什么心愿未了?”

女尸晃了晃,站起身。眼珠缓缓落下来,茫然得看了看沈抟,又看了看自己,道:“哎呦,道长对不住了。”说着猛憋一口气,自己慢慢的把塌下去的胸口,一点点撑了起来。

薛竹看得浑身汗毛炸竖,从尾根骨一直麻到天灵盖。

沈抟撇了他一眼,伸过手。熟练的摩挲几下他的后背,说:“让你别往前站吧,现在害怕了?”

薛竹直往他身后躲,道:“谁谁谁叫你画的那擦...那破玩意,关关键时候不灵啦!”

女尸终于把身体弄得差不多,还细心的把自己的钗环首饰都捡了回来,一脸小心的看着沈抟:“道长真是对不起,看起来你们是来做水陆的哈?钱不好挣哈?”

沈抟嘴角一跳,说:“姑娘说的对,你,你怎么不去轮回?”

女尸抖抖衣裙,剔剔指甲,表情一变:“是我家布施的哈?那就得听我的是哈?”

沈抟干笑两声:“啊,啊对,哈哈,就算是吧!”

女尸颐指气使:“我没别的心愿哈,你们给我去城里找个人哈,我有话对他说。”

沈抟为难道:“不大行,我们不能让你和阳人互相冲撞啊!”

女尸一掐腰,声音高了八度:“什么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薛竹实在忍不住,在沈抟身后冒出头:“你你你少废话,只传话,不见面!爱行不行,不行破门!”

这女尸对他仍有些忌惮,听其欲打破自己的鬼门,立时手扶小腹,色厉内荏:“得,得能听能说,要不我交代不清!”

沈抟忙点头:“没问题没问题,保证见字如面,不是...见符如面!”说罢回过头,伸手探进薛竹怀里,掏出两张百里通语符,这符内层听,外层说,他两两撕开,重新组好,其中一个递给女尸,自己拿着另一个,拔腿就走:“我边走你边说啊,赶时间,天亮之前得说完。”

没等女尸说话,薛竹一个箭步冲上来:“师师父,别走啊!我去吧我去行不行?”

沈抟拍了拍自己胸口,揶揄道:“乾字符,我哪镇得住?劳烦薛道长留守吧!”

薛竹都快哭了:“师尊!师尊救命!我我我我,我不敢...”

沈抟干咳一声:“太年轻!”说完祭起南冥,往上一踩,竟然...竟然...飞着...走了!?!?

薛竹带着哭腔喊岔了声:“老东西!就能飞几十丈,你嘚瑟个屁!!”

通语符里传出一声冷笑:“欠揍!”

薛竹和女尸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往前迈一步。

女尸如此这般交代了要找的人,沈抟千难万困的丑时末把这人从家里拽出来。

只听女尸所持通语符里传出一句:“佩如?”

女尸双手掐着符紧张起来,细声细气的说:“荣哥!”

荣哥的声音哆哆嗦嗦:“你你你,你不是...?我没害你啊!我真的没有啊!!我怎么知道你会撞到马车,真真真的不怪我啊!你别过来啊!!!”

那叫佩如的女尸焦急道:“荣哥,荣哥,你别怕!我不去,不去。”

荣哥还是吓得哆嗦:“你要什么?我给你烧纸钱,我给你送金山!!你别缠着我啊!”

佩如愣了一下,还是柔声说:“荣哥,我,我走了,你再也不用为难了。你可以娶秋姐姐了。”

荣哥脱口而出:“你也不要缠着她啊!”

佩如整个身体颤抖起来,紧皱着眉,轻轻答:“好。荣哥别忘了佩如...”

荣哥忙道:“不会不会不会,我永远记得佩如,你别回来了,别回来了...”

佩如半晌不言,终于艰难的叫了句:“多谢道长!”双手把自己的通语符撕得粉碎,紧紧攥住。软软得跪坐在地,一下下捶捣自己小腹,嚎啕痛哭。可死人如何会有眼泪,佩如五官齐皱,面容扭曲,浑身乱颤。嗓子里发出刺耳的长嚎。

薛竹本来怕的要死,可眼见佩如撕心裂肺,却哭不出来。他近前两步,试探道:“姑姑娘,佩如姑娘。你...你...”

佩如哭够了,抬眼望他,薛竹吓得一激灵,又退回一步。

佩如自言自语道:“我故意撞上马车的,我故意的...他想娶秋儿,他想,娶秋儿的。我死了,一了百了,一了百了!”

薛竹讶然:“佩如姑娘,你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大不了跟他分开罢了!”

佩如又抚了抚小腹:“我,我有了孕...分开我也不能活了。可我又喜欢他的紧!我...我...一了百了!”

薛竹恍然,怪不得封恶符很快就被冲开,原来她身具双魂,虽然孕胎没有智力,但本能也会对抗危机。

佩如几乎瘫倒在地,浑身绵软。此刻才算真的“面如死灰”。

薛竹小心翼翼的蹲下去,仿佛怕碰碎了她,轻手轻脚的把佩如打横抱起,慢慢的放入棺木。

轻声问:“佩如姑娘,什么叫做,喜欢得紧?”

佩如最后望了望薛竹:“当我走在黄泉路上,想起我是为他而死,我便忍不住...得意非常!”

须臾,佩如轻轻一颤,小腹中透出两股青烟,飘绕半圈,慢慢散了。

第二天晌午,沈薛二人走在回程的路上,薛竹忽然轻声问:“师父?什么叫喜欢得紧?”

沈抟眯了长目,半晌道:“大概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他找回来吧!”

第9章 沈怀安守静动心肠

怀安观还是老样子,两人简单拾掇一下。沈抟换了件中衣,卷起袖子。臂上伤口已经止血,脸上那条结了疤。长长出口气,闭着眼歪在榻上。

薛竹一头滚入东厢房,紧目愁眉,睡得仿佛魇住了。这一觉昏天黑地,再睁眼天光大亮。

披衣推门,见沈抟应是刚沐浴过,松松束着湿发,贴身穿了件水绿色道袍,袖口挽在臂弯,正极稳极慢的打一套剑招,面无表情,双目冷淡。薛竹知他运作心法,没出声,转身奔厨房去了。

桌上放碗面,尚温。薛竹难忍窃笑,拿起吃了一口,五官集合,手指攥紧。半晌缓过神,顶不住饥火难耐,还是大口吃完了。

“师父你这个面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吃!”薛竹蹲在门口洗碗,口里不闲着。

打从他来,沈抟就很少动火了,要不出去吃,要不薛竹做。他倒是被人牙子,训过几年庖厨茶艺行酒令唱曲子。

沈抟剑锋缓缓直刺,一足慢提,声调平平:“你也没剩啊!”

薛竹被噎了一下,在院子里闹腾开了。烧水,找衣服,搬浴桶,取香胰,砸皂荚。乒乒乓乓,水花纷溅。

沈抟不为所动,踏足提掌,递剑回诀。

薛竹开始朝浴桶里加水。

沈抟云掌轻推,剑锋横划。

薛竹散开头发,扯开外衣,解开中衣,脱掉鞋袜。眼看着就要解中裤的腰带...

沈抟终于身形一滞,一翻白眼。转回身避过,听身后扑通一下,一地水声。

“我说你都多大了!你不避讳点吗?”沈抟无奈道。

薛竹把头埋进水里,咕嘟咕嘟冒气泡。

沈抟手一张,南冥回鞘。走到桶旁边把他捞出来,歪头瞅着:“好玩不?”

薛竹探头看了看沈抟小臂上的伤口:“师父,我,从没看过你那么生气。”

沈抟挑眉。

薛竹说:“前天晚上,竟然去捅唐真君啊。”

沈抟拿着水瓢给他一下下淋着长发,点点头:“是有点恼羞成怒啊!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薛竹问:“真想给他一下子?”

沈抟说:“真想啊!他真身过来,气息展开,压着你心绪,摆明了要我难堪。估计是气不过咱们打了玉轩。”

薛竹抹抹脸:“把他惹急了怎么办?”

沈抟满不在乎:“打我一顿最多了,总不能要我命吧。”

上一篇: 尘倾寒 下一篇: 献祭头颅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