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远川不知道铭色为什么要瞒着他,不让他继续在留在科里。是因为他和楚鸿浩关系近而不信任么,还是他的能力不够成熟?
可是夏明若留下的灵魂的深处,他很在乎。吴远川发现虽然他不能做推进人类历史的巨人,但他可以做历史车轮下那颗小小的卵石,撬动人类沿着着更好的轨迹前进。历史的车轮必将碾碎他和他的篮球队度过的快乐时光,碾碎他和静静那段生涩的爱情,碾碎他和特别事务科的牵系,碾碎他对楚鸿浩那些微小的感情。
有时候单薄精巧的雪花会纷纷扬扬落在露台上,自天穹尽头,无始无终。小屁孩会来给吴远川送一件猩红色外套,小手摸起来冰凉冰凉的,倔强的说吸血鬼不怕冷。
小屁孩说,四五月的春天荒原上会铺天盖地的开满白色的石楠花,白色石楠,白色宫殿,很漂亮。不过现在满眼只有黑色的冻土。
玫瑰园没人打理,吴远川只好大冬天的一个人拿把大剪刀去剪枝。吴远川不懂园艺,于是把自己看的不顺眼的枝条全部掉剪了,忙得满头大汗。剪得如此坎坷不平以至于深澈都不敢来看自己的花园,走到向花园的窗口就闭眼睛。旁边楚鸿浩那个园子还是荒废着,只是突然有一天来了一群人,支起一张气势庞大的欧式野餐桌,配了一个巨大的堆满深红色的靠垫的沙发躺椅。人来了又走了,东西就在园子里堆着。
直到一天吴远川又去剪枝,看见沙发上靠着着个人,精致得仿佛是象牙雕琢的下颌,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拿着一卷不知是什么的书看得很入神。
楚鸿浩长腿叠起,修长的身子慵慵懒懒的斜靠着躺椅背,手肘支在垂着金黄色流苏的扶手上,好看得像是冬天冰雪形成的幻像。
吴远川继续剪枝,一刀一刀,想象每支花茎都是楚鸿浩的脖子。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侍从,浅蓝色双排扣制服,看衣着是曼珠沙华殿的人。他托了个白色瓷盘,上面盛着一个打着蝴蝶结附了卡片包装完美的礼盒。侍从恭敬的指指楚鸿浩,递上托盘。
吴远川先打开的是卡片。
亲爱的 李哲:
舞会那夜,你真的很美妙。
楚鸿浩
楚鸿浩还在垂着头看书,一副入迷得要死的样子。吴远川恨不得把书撕烂。忍了忍继续拆包装,取出一个典雅的白盒子,摸出里面的东西在风中抖开。
吴远川举着一条红内裤,平静的对面无表情的侍卫说:“转告楚先生,请他去死。”
侍卫僵硬的点头,越过篱笆围栏到楚鸿浩那边去,弯腰低语几句,又回来,还是面瘫。
“楚先生说他知道了,不好意思以为你喜欢红色的,想要其他颜色的可以跟他说。”
吴远川终于愤怒了,提着一把闪闪发亮的剪刀,龇牙走到篱笆边上。
“士可杀,不可辱!”
夕阳绚烂
刀。
剪刀。
一把吹毛断发的剪刀。
气。
杀气。
一股凛冽如寒风的杀气。
一把大型园艺剪刀自楚鸿浩下巴两寸的地方飞过,噔的钉在冬天板结的土地上。随后一小块红色的破布飘然而至,落在楚鸿浩的脚边。
吴远川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你……你去死!”
话音刚落,下巴就被硬梆梆的枪管顶着。方才还有五步之隔的面瘫侍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快到他甚至看不到对方怎么移动过来的,何时拔的枪。楚鸿浩说过,吸血鬼很快。
侍卫冷笑:“大胆!竟敢谋杀楚先生——上了你一晚上就以为自己多大不了,也不想想曼珠沙华殿里有多少天天盼着二夜宠幸的男仆?要不是先生想换换口味,也不会找你这种货色。”
楚鸿浩舒适靠着沙发背纹丝不动,又翻了一页书,这才抬起头看吴远川一眼。他直起身子,欠身捡起剪刀和躺在脚边的红内裤,迈着长步向吴远川走过去。
他特别真诚特别礼貌的看着吴远川:“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红内裤。不喜欢可以跟我说,我不是故意选错的。”
“把枪拿下去。”
楚鸿浩仿佛没听见,微笑着递出红得扎眼的内裤:“我不习惯送出的礼物被人拒绝。”
吴远川愤怒的把内裤接过来。他发现反差很明显——有一种人是不管手里拿什么都可以表现出优雅的气质。带着白手套拿大红内裤的楚鸿浩表现出的是屈尊俯就的贵族气质,而此时拿着同样物体的自己,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猥琐。果然借了猥琐医生的名字,连人都变猥琐了,吴远川悲哀的想。
楚鸿浩满意压压手,侍卫把枪收起来。
“你要是想离开这里,我可以送你走。”他忽然说。
“我为什么想走?我做四夜的男仆挺好。”
楚鸿浩皱起眉头:“这里对于人类很危险,你不知道。”
吴远川冷冷的说:“多谢提醒。”
对话停止了,两个人你看着我看着你。
楚鸿浩想了想:“深澈在外面的传闻很不好,其实是个好孩子。”
吴远川说:“谢谢,我比你清楚。”
于是再次冷场。
两人相对站着。楚鸿浩闲适的站着,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浅黄色头发晕了一层光晕,好看得像古典雕塑。他手上的剪刀已经递给刚才持枪的侍卫捧着。吴远川沾了一身花园里的泥巴和叶子,两相对比,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忽然觉得发梢痒痒的,原来是楚鸿浩隔着篱笆,弯腰帮他取下挂在头发上的蜘蛛网。
楚鸿浩突然开口:“我有个朋友也叫李哲。”
吴远川说:“你已经说过了,真是巧合。”
楚鸿浩说:“他有个朋友叫吴远川。”
吴远川说:“真可惜,我不认识这个人。”
楚鸿浩轻轻点头:“哦,那真遗憾。”停了一会儿,楚鸿浩又说:“我对他做过很过分的事情,我很后悔。”
吴远川冷冷的说:“真是看不出来。”
一瞬间楚鸿浩似乎有点手足无措,扫了一眼被吴远川糟蹋得一塌糊涂的花园,匆匆道:“我先走了。明天一夜有宴会,我要先见见几位远客。下次我教你剪枝——你这是糟蹋玫瑰园。”
吴远川喊:“等等。
”
楚鸿浩回头的那瞬间似乎很惊喜。
“那个……一夜有晚宴?都有谁去?男仆可以参加吗?”
楚鸿浩脸色黯淡下去。
“新来的客人和七夜的其他成员,不过没请深澈。”他修长的手指摸摸下巴:“恩……男仆?倒是有。”
吴远川大脑迅速运转:“你会带男仆吗?”
楚鸿浩似笑非笑:“你吃醋了?”
吴远川恼怒:“怎么可能!我是在想你要是带男仆的话,能不能把我带过去。”
楚鸿浩斩钉截铁:“不可以。”
“那其他人会带男仆吗?”
楚鸿浩盯着吴远川,眉毛慢慢挑成一条弧线:“李哲,你在考虑什么?”
吴远川慢慢的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