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大——你要干什么?!”光头陈满脸惊恐:“难道……你这是找死啊!”
铭色声音有一种冰凉的金属质感:“楚鸿浩背叛后,我就是老大。左边架子第三层……对就是这把。”
他眯起眼睛笑:“你出去吧,没事。帮我叫李哲和史宇文过来。”
尖刀一下一下锉在人偶空白的脸上,日行中天的时候,人偶竟然长上了铭色的脸,栩栩如生。
送你人皮面具的是我,给你毒药的是我派的人,拿深澈做把柄逼你喝药……竟然也是我设的计。
小川,说来说去,还是我对不起你。
楚鸿浩弯腰看躺在床上的人。
床幔在吴远川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高而狭窄的鼻梁,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精致的睡容恬静如初。
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身体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渐冰凉。楚鸿浩再次抱起昏睡的人,低头咬破手腕的血管,放到吴远川嘴边。血自唇角流到枕头上,洇出一片深红。
三夜白刃专职医疗,拿着蓝壳病例本站在床边:“没用的,这种毒对吸血鬼都致命,何况人类。能力强大如先生的吸血鬼血液很宝贵,请不要浪费在一个人类身上。他的命就靠着你的血续着,即使是你也有血流完的一天。”
白刃提高音量:“楚鸿浩!你也有伤!”
楚鸿浩飞快移动过去接住倒下的吴远川那瞬间,一夜拼尽最后的力气,单手穿透了他的胸口,血大片大片染红了他黑色的礼服。
楚鸿浩面无表情,手依然停在吴远川唇边,看他的枕头被大朵大朵的血洇成曼珠沙华的深红色。
他小心的把吴远川放回床上:“他会痛么?”
白刃说:“痛?他离死就一步之遥,连感觉都没有,怎么会痛?”
“那……”楚鸿浩颓然道:“他感觉不到我抱他,感觉不到我握住他的手,感觉不到……我的血么?”
“准确的说,他没有感觉。”
楚鸿浩憔悴的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直至日上中天,状如空壳。
正午的时候,仿佛是错觉,吴远川的睫毛颤了颤。
纸一般苍白的肤色渐渐有了血色,仿佛毒素透过看不见的纽带,转到了别的地方。
楚鸿浩迅速握住他冰凉的手,感觉到了温度慢慢回转。抱起他,怀中人开始有缓慢而清晰的心跳,微弱而持续。
遥远的地方,铭色咽出一口血,吴远川的指尖动了动。
“小川?……小川?”
白刃发现七夜专司暗杀,下手从来不留情、一向铁腕的楚鸿浩声音竟然在发颤。
白刃扶了扶金丝眼镜,惊讶道:“有人用系魂分担了他体内一半的毒,再加上你的血,竟然救回来了……你最好松手,再抱紧一点就勒死了”
铭色,一定是铭色。
楚鸿浩半垂着眼睛,握住吴远川的手。吴远川一半脸被窗外的阳光照亮,一半脸笼罩在床幔的阴影中,半明半灭,精致脆弱。
他凝视着怀里沉沉昏睡的人,满眼悲伤:“救你的人竟然不是我……”
白刃有些失落:“我以为他活不了。”
什么时候三夜沦落为专职照看人类了?楚鸿浩派人把他从一夜晚宴上揪出来时,他在跟一个男仆做,插到一半。听说楚鸿浩叫,乐颠颠的来,却看到一夜躺在血泊中,楚鸿浩抱着一个昏迷得气息几乎没有的人类,眼睛血红血红的。
血从他胸口和嘴角流出来,染满了黑色礼服,状如修罗。
楚鸿浩把人往他怀里塞,只说了两个字:“救他。”
白刃叹了口气:“一夜常年在自己身上炼毒,他死前一手插入你胸口,离心脏就几寸远。那毒我也认不出来,你自己小心。”
“我本来以为他死了,你会正眼看我。我脸不如他好看?身材没有他好?我不够支持你?我一直在你身边的几百年,为什么还抵不上一个人类的二十年?楚鸿浩,你最好小心看好他,说不定我一失手就把他杀了。”
楚鸿浩转过脸冷冷的看着他:“你最好学会改口,现在我是一夜。不然我一失手现在就把你杀了。”
“如果不是你医术最好,我根本不会让你碰他一根指头。”
白刃突然冷笑:“恕我直言,既然心痛成这样,当初何必利用他。”
楚鸿浩猛然起身,指着门口:“滚。”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吴远川迷迷糊糊的躺着,朦朦胧胧的感到有人拂开他额前的头发吻他的眼睛,有人一直握住他的手。握住他的手冷得像冰,吴远川想不会是死神的手吧……这次真完了,难得铭老板拿一次真货就用在老子身上了,还真是荣幸啊。不知道他有没有把钱汇到我爸我妈账上,不知道小屁孩醒了没有,不知道一夜和楚鸿浩那个没良心怎么样了。想到楚鸿浩激动了一下,朦朦胧胧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枕头边蹲着一只黑猫:“——小白!”
吴远川凝视着小白睿智的眼睛:“……好久不见,你又黑了。”
小白与之深情对视:“吴远川,你睡了七天,再睡成猪了。”
小白说:“一夜死的那夜,光头陈带着深澈火速撤离。不用担心那小孩,现在应该已经喝解药了。”
“哦……那你呢?”
“我潜入送药的,想逮个耗子再走。那个耗子跑进一个好豪华的大殿,我追啊追,忽然尾巴被踩住,抬头就看到了楚老大的脸——于是送这里来了。”小白恨恨道:“卑鄙小人,竟然绑架一只猫!”
外面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军乐声,然后是整齐的鼓点,接着是十三声礼炮,震得小白一根根毛发颤。
“楚鸿浩的即位仪式,你才醒不知道吧?”小白解释说:“他反水了,我们都被利用了。”
“楚鸿浩……即位?”
“他现在是一夜啦!”小白叹道:“他早就在光耀宫安插了无数自己的人,一夜刚死浮星殿就被包围了。他在殿外竖起个巨大的十字架,把一夜的尸体钉上去,搞得跟耶稣受难死的。旁边竖了一整排小十字架,挑明从今天起他就是一夜,不服的人都给钉小十字架上。我们原本想的是一夜死了七夜群龙无首,必将元气大伤……没想到我们的计划楚鸿浩早一清二楚。他早就有篡位的意思,因为和一夜有血契,只能按兵不动。他等的就是你杀一夜。”
吴远川忽然想起月光下那片阴影。他和一夜做时,楚鸿浩至始至终都在门外看着。他是在确定一夜吸了自己有毒的血时才进来,时机算得分秒不差。
“这还不是最盛大是庆典,”小白挠脸:“听说他下个月还要搞个大的,把所有吸血鬼都弄来。普天同庆。”
这个房间很宽大,陈设简洁雅致,金色地板,象牙白的四柱床,红木书架上全是不知道哪个年代的厚壳旧书,一面墙上有雕刻着三叶草的露台,露台和房间隔着乳白色纱帘,风吹时飘啊飘。
吴远川跑到露台上,正好看到下面开满曼珠沙华的花园。暗红色的花朵刺痛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