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簿 壹 云来客栈的帐房先生(出书版)(17)
到了五点,老师跟我打了声招呼,便跟学生一起下课。我很感谢他一直没问我坐在这里干什么,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夏天的夜晚降临得很慢,等天终于完全黑了,谢以安才站起来说:「走吧。」
我跟着起身,惠玲的身影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阴沉。
看了看面无人色的林海博一眼,我转头问:「老谢,现在怎么做?」
「你过来,拉着她的手。」
「什么?」错愕的比了比自己,见谢以安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林海博马上哀叫起来,「我、我、我才不要——」
我实在看不过去,猛地拽住他的胳膊。「有点男子汉的气魄行不行?你这样子,你的女友可是会无法超生,变成孤魂野鬼的。」
「可是……我要是被她看见怎么办?」
我还没回答,谢以安便沉声下令。「过来。」
张了张口,林海博原本好像要反驳,却没能说出话来,大概是因为谢以安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吧,即使他声音不大,却连我也不由得产生几分畏惧。
最后林海博还是走了过去。
「深月走在最后面,」谢以安说完,又转头交代林海博,「你一定要拉着她的手,不要放开。」
林海博求救似的看了我一眼,我甩头不理他,他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于是,我们一行就以谢以安走在最前面,我在最后面,中间是林海博和惠玲这样的排列出了学校。
我看着前方,谢以安的白衬衫不知为何白得有些刺眼,但我没特别在意,因为我把注意力全放在中间的一人一鬼身上。
林海博一声不吭地走着,而惠玲我看不到她的脚,应该是脚的位置几乎透明,除此之外,她也不像人走路的时候有些起伏,而是随着林海博飘动的。
刚出校门,我忽然感到后面有人跟着,刚想回头看,前面的谢以安立即出声。
「不要向后看。」
被他一说,我当然不敢回头,只能战战兢兢的打量起前方。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但是隐隐约约能看到来来去去的影子,彷佛都跟惠玲一样,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那女孩真是好运气,居然碰上白老板……」
「是可怜吧,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
「唉唉,白老板借路,你们快让开吧……」
耳边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轻声交谈,令我觉得周围的空气骤降,冷得让人寒毛直竖,明明是夏天,但却好像是冬天那么寒冷,走在我前面的林海博同样冷得直打颤。
可这种冷又不是因为天气,倒像是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十分难受。
又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拉我的衣服,我下意识想回头,但手又被人一拉,往前撞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以安已站到我面前,我正好撞进他的怀里。抬头,就见一旁路灯的光芒异常诡异,整条马路也因此呈现和平时不一样的恐怖气氛。
拉了我一把,谢以安轻声道:「跟我一起走,别往后面看。」
原本我的手脚冰凉,但谢以安一握我的手,我感觉就好一点了,相较之下,林海博的状况便差多了,整个人抖得厉害。当谢以安牵着我往前走时,我本想去扶他一把,但是谢以安立刻拉住我。
「别碰他们,这是他们许下的誓言。」
我的手立时缩回来,虽然还不太懂那些规矩,但是经过这些事后,谢以安的话我现在已是百分之百的相信。
和他走在最前面,迎面可见不少朦胧的影子迅速飘离,彷佛是看到谢以安来了,纷纷让开一般。
我不解的拉拉谢以安。「这到底怎么回事?」
看了看我,他又继续看着前面。「没什么,只是跟阴间借道。惠玲走的是阴路,我们只能这样送她。」
我一听,脖子更凉了,难怪人临死前都会说好冷好冷之类的话——原来是真的。
幸好谢以安一直牵着我,让我稍微回升了点体温。
只是阴路实在太冷,惠玲一定很想有人陪她走吧,一个人真的太寂寞了……
「谁会把大学里的感情当真!」
想起林海博的话,我不禁一阵酸楚。
这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两个红灯笼,红色的光芒在阴暗的路上显得格外显眼。
「到了。」谢以安稍微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我点点头。「林海博,跟我们到前面的灯笼下。」他没有回头,继续吩咐。
林海博的声音隔了好一会才出现,还是冷到连牙齿打架的声音都听得见的那种变调声音。「好、好的。」
走到那红灯笼前抬头一看,竟然是云来客栈!我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块牌匾,难道阴路是通往这里的吗?
看着那两个红灯笼,里面的蜡烛像是一点也没有要熄灭的意思,我蓦地想起先前和玄珠抱怨怎么还用蜡烛的事。
玄珠那时候说,如果不用蜡烛,别人会看不见——难道,她的意思是,这是阴路上的招牌?
正在思考时,云来客栈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小桃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红衣,看到我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把头低下。
「白老板。」
谢以安微颔首,走进客栈才回过头对林海博说:「把她带进来。」
林海博此刻已是脸色发青,大概用根手指就能把他撂倒,不过即使他直喘着粗气,好像快断气一样,倒是很听谢以安的话,都没有放开惠玲的手。
小桃看看他们,又看看我,然后很快跑进屋子里,倒了杯茶给我。
温暖的茶杯放在手心里,我舒服的轻轻叹息,也完全回过神,然后猛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谢以安原本拉着我的手,后来我的手接过杯子,所以他改搂我的腰……
我尴尬的往旁边稍稍移了一步,谢以安看了我一眼,把手收回去,可即使如此,我的脸仍旧红了,或许是到了客栈,回温的关系?我胡思乱想着。
玄珠一会儿也走了过来,看到我没说话,只是走到谢以安面前欠了欠身。
「要安排他们住下吗?」
谢以安摇摇头。「那女孩时间不多了,马上就要上路,你别管了。」
闻言,她只是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到了大厅,我坐在椅子上,小桃跟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而林海博则是还拉着惠玲,脸色白里泛青,跟个死人差不多。
谢以安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誓言是很有束缚力的咒语,惠玲透过仪式将它强化,它就有了力量,要不是你得到别人的指点,你跟她早死多时。」
「那、那怎么办?」林海博颤抖着又往我看来。
我忍不住生气。干么每次都看我?我又不是谢以安的老婆,我说什么他都听!
不过谢以安也真是的,本来就打算要救他了,还一直在那里吓人,真是恶劣得可以。
等两人重新静下来后,我才走过去问:「现在怎么办?」
结果原本一动也不动的惠玲忽然看向我,嘴一咧,阴森森地开口。「你有没有,看见林海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