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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长川(117)

赫连明很不情愿地上了马车,缩在最里面。洛月将围炉拥在怀中,锦裘拢紧,上了马车。

“走吧。”她说道。

身后跟着几个侍女,身姿矫健,身怀武功,自然是长川安排在她身边贴身保护的。连驾车的马夫武功也不弱。

车辚辚,马背缰绳拉直,车马悠悠挥动马鞭,缓缓而行。

马车内,她静静地看着缩成一团的赫连明,见他抬起头来,恳切地看着她,“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皇后娘娘我逃出来过?”

“不能。”洛月对他那双哀求的眼睛无感,只是将手拢在广袖之中,再看他时,他已经低下头去,将脑袋缩在双腿之间。她撩起车帘往后看,风雪之中,后面几个侍女依旧不紧不慢跟着,这才放心下来。

马车行了很久,身体困倦和车身的摇晃让她神思倦怠,意识渐渐地模糊,连耳畔马车的声音也依稀微弱下去。朦胧之间,似乎看到一团小小的身影站在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她太困了,体内的毒和真气的流散,五脏六腑的衰竭,让她没有力气回答他。今天的马车似乎特别冷,为什么这个车夫不按照长川的吩咐给马车熏上暖炉呢?还不给准备好被子……

双手冷到僵硬,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昆仑山上皑皑的冰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莽莽榛榛昆仑,连绵不绝的雪色,蜿蜒无穷的山峦,困了她那么多年。

还有凄厉的声音,如同梦魇的诅咒——被自己身上的剧毒吞噬,周身溃烂流脓,面目全非,尸体毒气扩散,引发瘟疫……毒死家人,毒死朋友……你注定,短寿孤苦!

昆仑山以北的荒漠之中,那座被遗弃年前的塔玛古城,无数和她一样被淬练的毒人最终如阁主所说的那样,全身溃烂,面目全非,尸体毒气四散,毒死千万无辜的人。

她不想让长川看见她那个样子……

“你醒醒!”有人正抓着她的手臂拼命地摇晃,“你怎么了?难道是死了?”

这句话狠狠地击打在她的心头。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有成为他的妻子,还没有为他生儿育女,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真实的模样……意识模糊中,她好像看到一道身影,一袭白衣,霁月清风,伫立如竹……他正向她走来,叫她“姐姐。”

“你死了吗?”耳边响起歇斯底里的哭声,很吵。她终于蹙眉,很不耐地睁开了眼睛,赫连明张着嘴巴,泪水鼻涕流了一脸。看见她醒过来,哭声戛然而止。

他抽泣了几下,用袖子胡乱抹脸,“原来你没死?”

“我没那么容易死。”她笑了笑,在昆仑山那么多年,那么危险重重都没死,若是在这个时候死去,岂不是太不值得了?

车外的冷风吹进来,她清醒了一些,撑起身体,问道:“到宫门口了吗?”

赫连明摇头,“我不知道。”

她掀开车帘,四周一片寂静,茫茫大雪撕绵扯絮,在空中纠结交织,遮住大部分视线,笼罩天地的一片白色,让她有些惊讶!

这里不是京城!?

大雪之中,没有街道,没有琼楼,没有酒肆勾栏,没有宫阙朱栏,这是什么地方?

她立刻起身,撩起马车门帘,车夫静静地坐在前面,一动不动,身上的白雪堆积如尘,将他塑成了一个雪人!

她大骇,立刻伸手去拍车夫的肩膀,车夫被冻僵的身体微微一晃,瞬间歪斜倒下马车。他身体扑进雪地里,面色苍白,七窍流血,唇色和眼睛都泛着青紫色,手依旧维持着伸向腰间拔剑的动作……

“怎么回事?”她豁然回头,死死地瞪着赫连明!

赫连明微微低头,“我、我不知道……”

脑海中百转千回,洛月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呼吸猛然急促起来,她猛地伸手扶住胸口,一股冷厉尖锐的真气震荡开去,血顺着唇角流下,她抬手抹去。

她慢慢走过去掀开马车车后的车帘,马车之后,几个侍女早就不见了身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耳边交织的风雪声,咆哮嘶吼,冷厉的暴风如刀,吹刮得马车烈烈作响,像是随时要散架。赫连明吓得脸色苍白,扒住马车死死地不放手,一边还向她投来骇然惊慌的目光。

她强行运气,将体内一边消散一边横冲直撞的真气压住,白纱一挥,将车帘掀开!突然头四面八方传来凌厉铮然锐器破空的声音,马车车身瞬间被什么东西扣住,“碰!”一声巨响,车身瞬间炸开,被五马分尸般!

狂肆的暴风雪瞬间袭来,洛月越身而起,冲破风雪,四野八荒之中,突然多了几道身影,从四面围剿而来,阵型古怪,身法诡秘,行动如风!

她立刻迎身想要冲出去,白纱挥出如练,先将自己围住,抵挡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的剑气和攻击。

强大的耗费让她力不从心,体内真气的流散更加快速,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丹田之中那团黑色的剧毒,快速的蔓延,如刀一般划过身体每一处,冲进她的骨血之中,冲破她的穴道,她已经没有力气运气压抑,眼睁睁的看着毒气冲破穴道,一瞬间如火山爆发一般,毒气冲破全身!

一口鲜血喷出,溅在白纱之上,染红身旁纷飞大雪,同时也喷溅在那些杀手的身上!

几个杀手瞬间退开,仿佛早就知道她周身有毒,所以早有防备。

胸口被一阵,一团真气震荡而来,狠狠击中她的胸口,心如同裂开,白纱瞬间被击成齑粉,如细碎的雪一般飘散而去。

她猛然跪倒在地,身体陷入冰雪之中。

赫连明突然大哭起来,惊慌地看着她,“你会死吗?”他仓皇的问道。

她吃力的睁开眼睛,世界里只剩下一片苍白。会死吗?她大概是要死了吧?要不然怎么会有一种濒死的释然?

要不然,又怎么会感觉身体内的剧毒随着内力真气的流散而快速消散,而身体也如干涸的泉眼,快速的枯竭。

只是,太遗憾了,她还没能嫁给长川,还没能看见他真实的模样。

有人慢慢地靠近,刀剑划地的声音十分的尖锐,那人手一挥,剑锋指向她的咽喉:“将她带走,用她来换少主!”

少主?洛月闭上眼睛,谁是少主?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少主。

“我跟你们拼了!”赫连明小小的身躯突然向那人扑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腿,低头狠狠地一口咬上去!

“滚!”那人将赫连明推开,“你要不是突厥的王子,我早杀了你!”他冷哼一声,“不过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没有机会捉住她!”

“骗子骗子!”赫连明挥着拳头,“你是骗我出宫的!你是故意的!你……我杀了你!”

他话音未落,就被人提了起来,那人狠狠一拍,将他打昏。

☆、许诺足别离

洛月倒在雪地之中,周身似乎快要被冰封了一般。白衣与皑皑雪色融为一体,青丝如墨,凌乱铺展开去,随风轻飏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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