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长川一把将一个血淋淋的包袱放地上一扔,向着洛月走过去。
趔趄的脚步不稳,险些栽倒。她急忙想要起身扶他,手伸到半空想要缩回去,他先一步,握住了她。
她的手很冷,很小,很柔,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温软和柔弱。也是他以前不敢触碰的。然而她这两天武功尽失,身体变得更加虚弱,甚至不如常人,毒性也较弱,他竟然可以碰她,甚至可以将她的手揽入怀中,如果不是有清影在场,他一定将她紧紧地抱住。
他走过来,带起一阵微风,风中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他双手滴血,黏腻腻的包裹住她的手。
“你浑身是伤。”她轻声说道,声音竟然不如以往那么冷。
“不碍事。”他轻柔一笑,“我杀了将军。”
“我会向阁主替你请功。”她勾了勾唇,带着几分欣慰。
“……谢姐姐。”他的声音微冷。
“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她说道。
“你的身体……”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已经比昨晚平稳强劲了一些,却依旧虚弱,探不出半点内力。
“我没事。”她撑起身体。必须趁着现在内力没有恢复,身体毒性不强的时候,让他们把自己带出城,否则自己将会成为他们的拖累。
“把将军的头带上,给阁主检查,我们现在就离开。”她说道。
“好。”他不顾身上的伤血,将她抱在怀中,转头看了清影一眼,准备离开。
……
几人并没有回到九重阁,而是回到了当初那个四面环山的天坑。
天坑一如往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竹影摇曳,日光如屑。
洛月已经在一天前慢慢地恢复内力,丹田之中,真气也慢慢地盈实,身体也有了毒性,虽然不似以前那样强劲一触即亡,却也让人无法承受了。长川不得不让她自己躺在马车中,他和清影一起将她带回来。
碧波荡漾,涟漪粼粼,竹屋掩映在青山绿水间,满地绚然野花点缀,风气波澜,送来清香。一切犹如暂时尘埃落定,血腥的厮杀和绝境,似乎都不曾存在过。
洛月难得会在白天的时候坐在河边看看,纤细的身体带着几分慵懒,随意的抚过身边的花草,修长细嫩的手指珍重轻柔。
长川静静伫立在她身后,无声观赏,颀长的身影逶迤花影,随日影姗姗移动。
她的内力恢复前,警觉性不如以前,竟然一时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直到他的身影笼罩过去,与她纤细的身影重叠,她才抬起头来。
花影掩映,花容相欢。他为之一怔!那样的美,让他窒息!
他知道她美,却不想,她无意间的美更让他难以忽略。
“姐姐。”
“你也喜欢这里?”她随手抚过一朵花,似乎有些爱不释手。
“姐姐也喜欢这里?”他坐在她身边,想要靠近。
“喜欢吧……”她声音低低的,“难以拥有的东西,都无比的珍贵。”
他全身微微一僵,看着她的眼中浸染了心疼和怜惜。身带剧毒,万物一触即亡,平时的她,连触碰一朵花都不敢,是怕看到美好在自己手中枯竭摧残吗?
☆、苗疆解蛊毒?
意尽阑珊,潺潺流水,朦胧倒映着岸边一对俏影。
“姐姐为什么要练那种毒功?”长川问道。
清澈黑眸泛起涩意,她微微闭了闭眼经,“只有我的体质最合适。”
“合适?”他不解。
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闪烁,似乎氤氲着从水中蒸腾而起的濛濛水雾。
“当初被药长老抓去炼药的人有很多,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着。”她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拽紧,细弱的指尖泛白,颤抖,一双平静的眼眸中泛起惧意和恨!
“姐姐。”他忍不住伸手将她颤抖的身体抱住,她猛地一僵,下意识推开他,他却抱得更加紧,强硬的力量不容抗拒。“姐姐,不怕。”他的声音轻柔的落在她的耳畔。
心,莫名安然。似乎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毒还不深,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不足以让他中毒,她没再挣扎,只是很不习惯,僵直着身体。
长这么大,还没有被别人这样抱过,他看起来瘦弱,却十分强壮有力,单薄的身躯也不如她想象的那样虚弱,而是很强壮,带着陌生的阳刚的气息。
她蓦地想起,他今年十五岁……
十五岁,叫她姐姐的人,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姐姐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蛊毒,不在九重阁,你会做什么?”宁静悠然山水,让他触景生情,情不自禁地问道。
她沉默,看着涓涓而逝的流水,摇摇头,“从来没有想过。”一生至此,大多数都是在为九重阁,从来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
“九重阁,毁了你的身体。”他又说道,“将你变成毒人,你……就不恨?不想离开?”
她猛地抬头看着他,“这样的话不要让别人听到,连清影都不行!否则你会没命,你知道吗?”
“……是,”他看着她,竟然生出喜悦。为她替他着想和担忧而喜悦。
“姐姐难道就没有想过离开九重阁?”他依旧想要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九重阁这样无情又残忍的地方,这样血腥没有人情任性的江湖组织,难道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摆脱?
他记得当初和云歌在雪山经受训练的时候,多少的同伴,因为无法承受惨烈的痛苦,无法承受血腥的屠杀和严苛惨无人道的互相残杀,而选择结束生命,或者临死一搏,逃离!
黝黑的眸子轻轻地闪烁,似荡漾涟漪不断的起伏跌宕。“其实想过……”她低声说道,“你也想过离开吗?”
“姐姐,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解除蛊毒的办法?”他问道,“如果有一日你我能够得到自由,我依旧追随你,不离不弃,只是我无法看着你被九重阁的禁锢折磨,被毒功折磨。”他的声音清浅有力,“就算是解除了身上的蛊毒禁锢,我也一样追随你。”
“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忠诚?”她半信半疑,在波云诡谲的环境中生存多年,已经不愿意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他!
“我对你不是忠诚。”他心里泛起苦涩,难道她就不明白他的心思?
“姐姐,我听说蛊毒之术,苗疆的巫医也许会有办法。”他见她神色恍惚,又转了话题,说道。
她一时无言。
“姐姐?”他双臂将她抱紧。
“我也听说过,但是那是绝密,真假尚未可知。而且,苗疆是一个未知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个问题,就算能够找到苗疆,那里的人又怎么愿意给我们医治?”
“姐姐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他说道。
他自有办法,她总是从他的口中听到这句话。她蹙眉,眼中闪过疑惑,却没有开口。只是慵懒随意的起身,伸手轻轻地抚平纱衣上的褶皱,慢慢地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