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一痛,终究摇摇头,上前,让清影把剑放下。
清影很不甘心地收剑,冷冷地看着他,“你说的,那些话,我暂且,相信,但如果,你害她,我会,立刻,带她走!”
“不会有那么一天。”他咬牙,“除非你想让她毒发而死。”
“你们在说什么?”洛月敏锐察觉两人之间话中有话。
长川收剑,将匆忙之中放置石阶上的食盒拿起来。
她脸上依旧带有愧色,主动拉住他的手,“走吧,我们回去吃。”
他微微一怔,略微疑惑之后,又是惊喜,点点头,带着她走出这破败的端部残垣。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暮色四合,京城却华灯四起,灯火如昼。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淮河,画舫船楼纱灯如画,水面涟涟如画,五色斑斓。船中传来软语清歌。
有歌女纤窕而舞,身影徘徊;也有青年伫立船头,横槊赋诗,扣舷而歌;有华族少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有翩然侠客,洞箫倚歌。
长川也包下画舫,和洛月清影一起游河。
淮河从京城中央蜿蜒而过,两岸酒肆茶房,商铺画楼,排闼而去,灯火连绵,旖旎阑珊。河上各式石桥、木桥,挽弓如月,桥上人影攒动,欢声笑语。
各式画舫游船与洛月所在画舫擦身而过,有热情的青年邀请洛月到对方船上饮酒相识,却被长川一一推拒。
洛月只是坐在甲板上,静静地看着这热闹的图景,感觉像是在梦里。
“京城,晚上都这样热闹吗?”她讷讷地问长川。
“当然。”长川为她斟酒,淡淡酒香萦绕,她突然有些沉醉。这样美好的人间图景,她怕自己太过留恋之后,反而更加舍不得离开。
“岸边的人在干什么?”突然看见水面上飘来一盏盏花灯,她顺着看过去,发现有不少的少女站在岸边,将花灯放在水中,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着什么。
“她们在放河灯。”长川解释道,“许多少女喜欢放河灯,并且许愿,如果河灯飘得远,还没有熄灭的话,愿望就可能实现。”
她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顿了顿,又说道:“和放孔明灯差不多。”
他不解,“嗯?”
“我小时候,也放过孔明灯,在孔明灯下写下愿望,谁的孔明灯飞的最高,谁的愿望就可以实现。”她回忆着,眼中噙着暖意。
“姐姐小时候?”他眼眸一闪,来了兴致,“姐姐小时候是什么样?住在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
她脸色苍白,微微低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微微灼热的酒顺着咽喉滑下,才让热火将脸氤氲出几分红润,“那时太小,都记不清楚了。”
☆、明月拢深情
画舫穿梭,河面喧嚣,软语清歌。
洛月手心一暖,长川的手,轻轻地将她的手握住,“不如去放河灯吧。”
他环住她的腰,轻轻一跃,凌空而起,星河鹭起,彩舟月淡,两人身影宛若神仙眷侣,掠过华景,惹人注目,却惊叹得无语赞叹,众人只是微微昂首,惊叹静默的一对身影,从船头,款款落在岸边。
一落地,洛月就伸手推开了他。
他微微沉了脸色,见清影也跃过河面,青衫落拓不羁,也引得众人惊叹。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个河灯,也许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碰到她面前,“姐姐,点燃了河灯,许个愿望,放进水里就好。”
她兴致缺缺,见他兴意很浓,心里微微一荡,便接过河灯点燃,俯下身,缓缓地放入水中。
水面灿若星河,一盏盏河灯随着欢声笑语,缓缓地在涟漪中慢慢地荡出去。
他也放了一盏,煞有介事地许了愿之后,便将那盏灯放入水中。
目光随着灯光点点而去,发现他们的两盏水灯,竟是一对天鹅的模样。天鹅做得精致生动,却憨态可掬,一点也没有矫作之态。
身后忽然起了一阵风,徐徐吹过河面,河面水灯随风飘得更远,立刻引起少女们一阵欢呼雀跃。
她急切的看着自己放出去的水灯,生怕灯会被风吹灭,却不想,触目之下,竟然发现两盏天鹅水灯随风缓缓飘在一起,呈交颈而眠的样子。
身边突然扬起一声低沉的轻笑,长川拉住她的手,“姐姐,你看,天鹅水灯飘在一起了,像不像比翼双飞?”
她呼吸急促,心头悸动不已,脸色却突然苍白,唇也微微颤抖起来。
少女们放水灯,都喜欢将水灯做成花朵的样子,而唯独那两只呈交颈状的天鹅如此与众不同。有的少女发现了,指着那对天鹅水灯窃窃私语,骚动的话语,让她心头更加不安了。
“哎呀,好可惜啊,一盏天鹅河灯灭了。”窃窃私语在一声惊呼下打断。
她目光倏然变得,气息沉沉地看着河面,天鹅水灯已经熄灭,在幽暗晦明的河面,甚至看不清轮廓。
河灯熄灭,多么的不吉利。
周围的少女,都怜惜同情的看着她。
不知是不习惯被众人注视,还是因为河灯熄灭了,她的目光黯然失色,周身气息肃杀又阴冷。
“回去吧。”她转身,打算离开。
他却没动,直愣愣地看着河面上缓缓漂浮的河灯,蓦地伸手拉住她的手。她侧首,不解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倾身一跃,如惊鸿掠影,飞向水中央,找到了那盏熄灭的天鹅河灯,他顺手捞起两盏交颈的天鹅河灯,再次凌水轻月,动作翩然灵动,白衫随风逶迤,轻捷优雅。
淮河绵长如画,此时烟笼寒水,月笼轻纱,星河浩淼,不及河面上一人旖旎风华,在水一方。
她看见他将河灯重新点燃,轻捧,一身淡月之色,风流婉转。
水灯潋滟徜徉,随澜漪相伴飘渺而去。她目及之处,神色恍若惊梦。
复又亮起的水灯让河畔众人松了一口气,欢声笑语再次跌重而来,更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少女暗自窥探打听,刚才这凌水点灯的画中人,到底是谁。
他回到她身边,笑意深切,“姐姐,河灯又亮了。”
“何必。”她却不见喜色,比之刚才的黯然,更多了分落寞,“天意如此,何必强求。”
“天意?”他轻笑,“我不信天,不信任何事情,只信事在人为。”他双眼微微眯了眯,“难道姐姐看不出来,刚才那河灯,并不是自己熄灭的吗?”
刚才有人暗中出手,用细小的石子打熄了河灯,他看得出来,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环视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但是那些少女凝视在他身上灼热的目光,却让她很不舒服。
“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好过。”
“我们如何,与别人何干?”他挑眉,眼眸中也带了怒意,但是却故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
“走吧,回去。”他又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回了画舫上。清影也随之跟上。夜色中,清影按住腰间长剑,欲言又止,追随着两人而去的目光,带着无尽的不舍和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