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国皇帝不能在密室留太久,长川也拿上戒指离开。
回到水榭之上,一切如旧。
双足轻点,回到岸上,转身进入暖阁,叫来大夫问了清影的情况,才进入洛月房间中。
她已经醒过来,正坐在镜子前梳头发。青丝如墨,肤如凝雪,听见他进来的声音也没有理会。
他走过去,轻轻拾起她一缕墨发,又被她抽走。
“你刚才去哪儿了?”她用雪色缎带将头发随意绑起来。
“想我了?”他拿过她手中缎带,十指成梳,为她编头发。
她微微低头,没有回答他。
他轻笑,手指灵动翩然,很快用缎带为她绑好头发。竟比她平时绑得好看一些。
刚刚绑好,便有大夫送药进来。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她蹙眉,“长川,不要喝药了。”
“不喝药,我就不能碰你了。”他放下碗,伸手过来抱她。
她退开,“长川……我身上的毒……”
“我知道,”他收回手,只是靠近她一些,“姐姐,你要回避我到什么时候?”
九重阁阁主的话犹言在耳,如同梦魇。她可以接受他的感情,却不能接受自己残破的身体。总有一天,她会去死。人死如灯灭,而他的生命,不能因为她的离开而变得沉重和痛苦。
“我没有回避。”她偏开头。
“好,”他钳住她的肩膀,让她正视着自己,“你不用怕你身上的毒,我知道有一种冰蝉雪衣,穿上之后,就可抵御百毒。”他轻轻一笑,“我为你找来那种衣服穿上,以后我碰你,就不会染上你身上的毒了。”
她心里泛起惊澜,却依旧摇头,“可你将来,还要……娶妻生子……”
☆、谁容得了谁
“你难道愿意看着我娶别的女人?”他蹙眉。
“有何不可?”她轻轻推开他,“天成国其他男人,都是一样的,娶妻,生子,纳妾……”
“姐姐!”他打断她的话,眼眸中一片厉色,“你难道想我和他们一样?”
“是。”她点头,“长川,那才是你该有的生活。”
“是,娶妻,生子,可是都不是我所爱的,所想要的。”他十指嵌入她的肩膀,见她蹙眉忍痛,又泄气的放开。
她那么冷性的一个人,能留在他身边,已经是他未预料到的。
“你刚刚醒来,饿了没有?”他依旧微笑,只是笑容已经有些勉强。
她摇头,却被他一把抱起来,朝着外间走去。顺便让侍女将饭菜摆好。
“清影如何了?”她起床的时候便想去看他,可侍女挡住了她,只是告诉她,清影很好。
“他很好,”他将给她剥了一粒醉虾,放进她嘴里,她无奈,吃好轻轻地嚼着。她对味觉的要求不高,只是这醉虾弹滑软嫩,口感很好,还带着清淡的酒香,所以就多吃了几粒。
“对了,我的戒指?”她擦干净了手,看着他。
他将戒指放在桌上,“这里。”
她将戒指收好,突然之间觉得一筹莫展。
“再多吃些。”他又为她盛了饭,她看得蹙眉。“我吃不下了。”
他狠了狠心,还是喂了她几口饭,“这戒指可是突厥王室的东西,姐姐,你从哪儿得到的?”
她继续吃饭,“九重阁阁主送给我的,说是执行任务成功的奖赏。”
他轻笑,“他还真是大方。”
“这戒指有什么好?”她举起来看,“不就是银的?”
“银子对于天成国来说不值钱,可对于突厥来说,就值钱了。”他像模像样的为她擦嘴,“突厥很穷。”
“可是突厥人残暴,个个如狼似虎。”
“再厉害,也不如天成国的军队厉害。”长川说道,“要不然,他们的新王,也不会这么急着派使团来谈和了。”
“突厥有使团来天成?”她心里一紧!
“是。”他轻笑,“他们的新王也会来。”
放置在桌下的手暗暗握紧,她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想去看看清影。”放置于身侧的手慢慢的放松,她起身,却蓦地怔住。
风吹起帷帘,重重叠叠,绰约朦胧,帷帘外,一袭青衫,落拓清俊,无声矗立。
“清影?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的心微沉,连忙迎身出去。纱幔交织纠缠,遮蔽了青衫孤影,她缓缓走过去,看见了他眼中来不及收回的黯然消沉。
“清影,你什么时候醒的?”她心里微微一梗,轻声问道。
“刚才,”他讷讷地回答。
“你,好些了吗?”
“很好。”他声音冷漠,直直的看着她,见她一袭白衣,青丝如墨,如云柔软的黑发用雪白的缎带绑起,和平时的清冷比起来,多了几分妖媚。却依旧如雪山上的冷月。
“吃饭了吗?”心里的自责让她愧疚,“不如我们一起吃饭吧。”
“不……”他冷硬的声音刚刚吐出,却戛然而止,目光微凝之后,点点头,“好。”
两人一起回到正厅,长川正默默站立在桌旁,黑冷的双眸噙着淡笑,见她走过去,伸手虚虚的扶了扶她,将她扶到自己身旁坐下,这才又吩咐人,“来人,加一副碗筷。”
洛月和清影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一对碗筷上,却觉得刺眼无比。而侍女新加的碗筷,却更加刺眼。
“我……我不饿。”他却突然起身,笔直的身体僵硬,眼帘微微垂着,苍白的唇微微张合之后,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最终沉默又仓促的离开。
青衫消失,却在她眼中印下深刻的暗色。她豁然起身,却被长川拉住。
“姐姐,他会明白的。”他声音冷沉。
“他需要要明白什么?”她心头如刺,“他误会了,我必须对他解释清楚。”
扣住她手腕的手猛地一紧,他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双臂紧紧收起,“姐姐,不要去。”
她伸手推开他,动作很急切,“清影,他和你一样,曾经陪伴过我。他是我的影杀之中,唯一留在我身边的人了。我不想……伤害他。”
终究,他在她心里的地位,比不上清影。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虽然沉痛,却已经烙在她的心头。清影,是陪伴她度过那段痛苦往昔的人。是她曾经发誓,要好好对待守护的人。为那些,因为她而死去的影杀。
“放开我。”她急切又愤怒,“你和他也算是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生死与共,同甘共苦,难道你连让他好受一些都不能容忍吗?”
他手臂僵硬紧绷,终究慢慢地放开她。她立刻起身,匆忙地追了出去。
庭院深深,回廊千转,红墙绿瓦,高门深户,洛月环顾四周,都不见清影的影子。
来来回回将这偌大的宅院快要找完了,她才停下来,抬头看去。
绿瓦围墙,绿树四合,一棵高大的柳树之巅,正屹立着那青衫广袖长剑在身的人。
她就知道他不会走,只是有些别扭的躲着别人,小心翼翼的掩藏内心的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