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人会如何,他终究没有说出口,木梓衿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想,他自己也是谢家人,就算再怎么感激她,也不会无私到出卖家族的地步。但是,此次来看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
顺着小道,一路秘密离开公主府,伸手的灯火一一熄灭,身后的黑暗慢慢地弥散开去。
她微微抬头,嗅着空气之中微凉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走出公主府,夜色之中,忽然走来一个身影,那人似乎披戴着满身的星辉,如淡淡的月色,不耀眼,不煊赫,却明亮皎皎,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身后是一片湛蓝的天际,天幕辽阔,苍穹如海,星河澹澹,他看着她,见她走来,微微紧张的神色似乎放松了不少。
她快步向他走去,心头似有轻浮的鸿毛幽幽划过,“王爷?你怎么……”
他停了停,转身而去,向着听在街道尽头的马车而去。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微微转头,沉声道:“还不走?难道还想留在公主府?”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公主府,那辽阔峭楞的府邸轮廓,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奢华绚丽光彩。任凭他曾经金粉煊赫,任凭他曾经门庭繁华,都化作了这如今暗夜之中,一座寂寥冷清的空城。
她立刻抬脚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行。
她将怀中的玉片拿出来,交给他,说了原委,他看了看,交给身旁的纳兰贺。
“王爷不想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她好奇又探究地问道。
他笑了笑,不上她的当,轻声道:“你若是想说,会自己迫不及待地告诉我。若是不想说……那我就要怀疑你的忠诚了。”
她失笑,说来说去,其实他都占上风。“王爷,他虽然没有对我说什么实际的线索,但是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她抬头,看见他隽秀清雅的轮廓,在夜色之中,如连绵起伏的山峰,强行忍住内心的悸动和荡漾,她轻声说道:“他告诉我,让我小心谢家和太后……”
他停住脚步,蹙了蹙眉,“他不止是提醒你,也是借你的口提醒我。毕竟,你现在是我的人。”
她赞同的点点头,“那该如何?要乘胜追击吗?”
他摇摇头,“谢家人不会那么简单,何况,谢家背后,还有顾家。”他笑了笑,“慢慢来,如今他们的势力也被削去不少,接下来,我们可以轻松一阵子了。”
她随他一起上车,车上暖气融融,两旁街道之上,阑珊斑驳的灯影交织徜徉,万家灯火此时依次亮起,又有无数灯火渐渐熄灭。
这京城沉浮,风云诡谲,是平静也好,是惊险也罢,从此,他们两人,都要一同走下去了。
光影在车帘上投下两人的剪影,如斯宁静安详。
是夜,二更之后,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夜风呼啸之中离去,带着那台曾经一曲名动陈郡,再一曲名动京城的舞曲的曲项梨形曲项琵琶,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和地方,寂寥而去。
曾一曲红绡,曾一枝红艳,曾名动京华,都将被这无声的风雨,悄然地掩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 冠盖京华,至此完结,有些感慨。写文三年……第一次有很多话想说,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对了,不知道大家对于“陈郡谢家”了解多少。
陈郡谢家,与琅琊王家一样,都是从魏晋时期兴起的顶级门阀世家,其中代表人物有谢安等。与当时的琅琊王家并称“王谢”。着名诗人刘禹锡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此诗中的“王谢”便指的是琅琊王家与陈郡谢家。唐朝人最喜欢以汉朝等朝代的典故自况。当然,陈郡谢家在南朝末年的时候就没落了。此故事为架空,这陈郡谢家虽然是有借鉴历史上谢家的意思,但是绝对是戏说的。
其实在唐朝时,最鼎盛的门阀是兰陵萧氏,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了解一下。
若是大家想了解更多的唐宋时期的民风以及故事等,推介大家去看森林鹿的《唐朝穿越指南》这本书风趣幽默,又十分地严谨,可以说是严肃活泼的一本书。
宋朝的话,便是吴钩的《生活在宋朝》也挺不错的哦,本文之中的几个戏法,都是从此文之中戏说出来的。有历史依据可考。
最后,朋友们,愿我们一起成长!
☆、大成烟雨
大成国,京城,当今世界最繁荣昌盛的城市。政治的发达,经济的繁荣,民风的开化,文化的繁盛,都在大成开国近百年内,繁荣到了巅峰。
四海来朝,旖旎金粉,抽鞭断流,高楼林立,都成为这京中的盛景。
自前朝起,便有各国派遣使臣来朝,京城之中的盛况更形成前所有为的奇观。
今日晨起时,宁无忧便交代了她,去了太极宫,在建福门等到下朝,便可自行离去,不必等他。他会同皇帝一起迎接刚刚来朝的西域各国使臣。
等待下朝之后,木梓衿独自回楚王府,京城纵横阡陌的街道之上,人潮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西域人前来,更是让原本就生活在京城之中的西域人兴奋起来。大街小巷之上,尽是欢迎西域来使的西域人。
繁华喧嚣,可天色的沉郁闷热,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雨。
木梓衿找了个小摊,要了杯饮子解渴,一边从旁边的树上摘了张叶子扇风。
远远地便看见刑部张贴的栏子,上头张贴的海捕画像早就模糊褪色,可那依稀可见的字迹依旧落入她的眼中。
她喝了一口饮子,凉爽舒畅的感觉滑入腹中,让她感觉心头的沉郁消淡了许多。不由得想起初逃到京城时,那刑部的栏子张贴着她的海捕画像,那时大街上的人都围过去看新鲜看热闹。人们指着那画像上的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而如今,那海捕的画像经历多月的风吹雨打,已经变得破烂模糊,似乎也没再有人过问。
她突然觉得宁无忧说得对,世人健忘,无论曾经多么轰动的事情,都会在世人的心中化作一个模糊的影子,或者是彻底消失。
“哟,下雨了。”
一颗颗硕大雨滴从天而降,不期然便倾盆而下,京城瞬间变得模糊一片。街道上看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煞那间个个抱头鼠窜,惊慌地跑回家,或者找地方躲雨。
饮子摊主立刻将自己的摊子推到一家酒楼门前避雨,顺便也对木梓衿说道:“客官,到里面避避雨吧,免得淋坏了。”
雨下得不小,木梓衿捉摸着回王府也没有什么急事,便进了酒楼,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两杯热茶,自己一杯,那卖饮子的摊主一杯。
“谢谢客官。”饮子摊主感激的接过热茶,笑了笑,“老朽卖冷饮,客官送我喝热茶。”
“下雨了,难免会冷些。”木梓衿说道,“这京城之中,倒是多了不少西域胡人,热闹起来了。”
“这还不算热闹。”那摊主说道,“最热闹的啊,是安仁坊的荐福寺,老朽大多都是在那里摆摊卖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