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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落魄雌虫上将后(22)

作者: 草帽小羊 阅读记录

但不管是015的搬动,还是刚才耶尔的厉喝,都没有把他叫醒,噩梦像是一道挣扎不开的网,将他死死缠在另一个恐怖的世界中。

“去开灯。”

耶尔侧了侧头,示意015把灯打开,顺便去煲一壶热水。

他把卷在西泽身上的被子扯下来,轻推紧绷的肩背,试图把雌虫叫醒,但手背却骤然一痛。

随即他眼前一花,那张被子腾空而起,兜头盖脸地把他罩在下面。

“?!”

潮湿的血腥气从带着余温的被子上传来,耶尔懵了一瞬,被砸得向后倾倒。

下一秒,凛冽的杀意穿透柔软的棉被,直冲面门而来。

他瞳孔微缩,精神力在身前竖起高墙,挡住那道袭来的攻击。

又在瞬息之间沿着那只手攀爬而上,精准侵入雌虫脑海中,试图将其弄晕。

他成功了,但是没有完全成功,肩膀处挨了一拳,忍不住闷哼出声。

015察觉到危险迅速返回,从身体里掏出了电击器补了最后一刀——

“滋滋滋啦……!”

激烈的电流声在耳边响起,随后一具沉重的身体软倒在怀里。

耶尔仓皇中伸手抱住,只觉手下雌虫的触感软韧而滚烫,环抱住时像抱住一只巨大的熊娃娃,塞满了怀里的边边角角。

他心中忽的一颤,但没来得及回味,被压得酸软的脊背已经不堪重负,缓慢倒向地面。

“……”

耶尔只能右手勉力搂住雌虫的身体,另一只手攀住茶几保持平衡,头上还顶着一床厚厚的被子,深觉要窒息了。

“……015,快过来搭把手。”

他闷声道。

好不容易把雌虫搬回沙发上,耶尔把头上的被子扯下来,深吸一口沁凉的空气,“怎么样,他醒了吗?”

小机器管家支支吾吾,“我不知道,好像醒了……好像又没醒……”

“什么意思?”耶尔蹙起眉,挤开015查看雌虫的情况。

西泽蜷缩在沙发上,已经睁开了眼,神色却仍然恍惚。

痛楚的痕迹还没有从他脸上完全退去,相比刚才却少了很多攻击性,显得疲惫而沉重。

刚才015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过来支援了,现在客厅仍然一片昏暗。

而借着阳台外透进的一点光,他看到了那双黯淡的金眸,玻璃珠子似的眼瞳空茫而涣散,像是下了一场大雪的荒原。

耶尔突然想到,他的眼睛失明了。

有没有开灯其实没有分别,有没有醒过来的界限也不是那么分明了。

黑暗会藏匿恐怖的影子,如果西泽怕黑,那么每分每秒,他都处于噩梦的阴影之中,无力挣脱。

“醒了吗?”耶尔低声问道,“你怎么样?”

西泽没有回答,耶尔正要继续叫或者推动他,却见眼前的雌虫缓慢眨了眨眼睛,倏地落下一滴泪来,顺着眼尾滑入鬓角。

耶尔心头微震,情不自禁地睁大双眸。

“雌父……”

西泽低声喊道,潮湿的含糊的声音闷在喉咙里,像是濒死者幻梦中的呓语,一般无二的难过和绝望。

但只有一声,他便咬紧了牙不再出声。

……

西泽知道自己正陷入梦魇。

他以为他会梦见黑暗狭窄的刑讯室,难以忍受的剧痛和饥饿,还有冰冷刺骨的雪地……

但事实上,一个都没有。

他梦见儿时家中的旋转楼梯,是古朴的玫红色,一不小心踏错就会摔断腿。

梦见神色僵硬的雌父挤出温柔的笑容,低声唤他的名字。

他梦到常年灰色的天空和战场,并肩作战的战友,闪着辉光的荣耀勋章。

梦到迷乱而孤独的觥筹交错,和堂皇会议厅中明刀暗箭的交锋。

直到所有的景色和脸都不再看得清,压倒性的孤寂和震恐、悲伤和惊惧却如影随形。

像拳头一下又一下捶打心脏,浑身血肉被捏爆搅碎,残缺的灵魂失散在无边荒原。

精神图景早已一片狼藉,堪堪维持在坍塌的边缘,狂风暴雪席卷荒原,把山顶的小屋压得嘎吱作响。

但恍惚间,他被揽进一个怀抱,暖得足以击溃所有心理防线。

他被抱得很紧,内心一块漏风的空洞终于被填补上,难以言喻的喜悦从心脏开始流淌泛滥。

像灵魂诞生之初,被雌父小心地托起抱在怀中,感到了久违的安心和放松。

他沉溺其中,但那怀抱只稍稍停留了片刻便离开。

更大的惊惧席卷而上,突破了摇摇欲坠的防御——

“雌父……”

像是听到这声低唤,那只离去的手再次覆上额头,指尖拨开汗湿的刘海,从上往下轻抚。

陌生而柔和的歌谣断断续续,化在浓郁静谧的夜色中。

那单调的旋律温吞含糊,随着轻拍的节奏一遍遍回环往复。

潜藏在黑暗中阴霾和忧怖渐渐被驱散,全身仿佛被浸泡在温暖的羊水中,心脏和母体安稳的心跳节拍重合。

干裂刺痛的精神图景如逢甘霖,任由那股陌生又熟悉的精神力侵袭,平息暴乱的风雪。

“……”

耶尔有一下没一下地哼着模糊的调子,眸光掩映在眼睫之下,侧脸轮廓在昏暗中显得异常柔和。

他指尖移至雌虫眉心,那道蹙得死紧的刻痕悄然舒展,不再是饱含痛楚的隐忍压抑。

这次失控没有导致半虫化,除了再次负伤的茶几没有造成更大的破坏,比上次的惨烈好多了。

耶尔终于松了口气,眼尾泻出一丝倦怠。

“……晚安。”

他动了动唇,近乎无声道,准备起身离开。

但下一秒,一只手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

耶尔顿住,借着昏暗的光,他看见了一双熔金的眼眸。

“……别走。”

透过凌乱的发丝,还有横着的小臂间隙,雌虫正直勾勾地看着他,眸底情绪晦暗深沉。

“你醒了吗?”

耶尔迟疑道,不确定雌虫是清醒过来了,还是再次失控的前兆。

西泽缓慢地眨了眨眼,嗯了一声,但还是没有放开耶尔的手。

“很晚了,先睡吧,客厅明天再收拾。”

想起刚才的梦魇,耶尔觉得雌虫或许不想继续入睡了,“或者你想听点新闻打发时间?可以让智能家居开启投影。”

“……不用。”西泽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声音低哑地道。

但他没放开耶尔,骨节紧扣,将耶尔的手拢在手心,带着硬茧的指腹无意识轻轻摩挲。

“怎么了?”耶尔直觉有些不对,低声询问。

西泽握着耶尔的手,将其抵在额头上,他的神情褪去冷硬和漠然,显出一种柔和的疲惫和茫然来。

“耶、尔。”

西泽一字一顿道,把这两个字眼含在舌尖,缓慢而仔细地咀嚼,“耶尔。”

耶尔神情怔怔,这是西泽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自从知道了他是雄虫之后,雌虫一直以阁下和您作称呼,疏离又警惕。

这也是西泽第一次显露出主动交谈的意愿,尽管他此时似乎并不理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