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服首杀(462)
“其实我知道,他比谁都要理解神的仁慈与苦心。离开神殿以来,他并未做出违背神意的恶事。”
尤金对着长剑喃喃,“蒂利亚大人,他必须为背叛付出代价,但是……”
突然,尤金的动作僵住了。
光滑的剑身上,倒映出一双淡绿色的眼眸。
“但是?”倒影中的那双眼眸微微弯起,佩因特聊天似的开口,一只手搭上尤金的肩膀。
尤金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了。
他顷刻旋身,唰的一声,长剑直指佩因特。后者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你我都知道你不会杀我,不用每次都这个样子,我瞧着都辛苦。”
“你对守卫做了什么?”尤金权当没听见,剑尖在佩因特左脸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让他们睡了一觉罢了,不必紧张。”佩因特无所谓道,“别责怪那些孩子,你心里清楚,他们能拦住我才怪呢。”
他特地在“我”这个词上加了重音。
“好,那么我换个问题。”
尤金咬紧牙关,皮肉下的肌肉动了动,“之前你用珍贵的传送魔法逃跑,现在又自投罗网。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你愿意与我一同回归比苏斯?”
“你的误会太大了。”
佩因特安慰似的拨拨剑身,锋利的剑尖刺破了他的手,殷红的血珠飞快渗出。“我只是来看你一眼,完全不打算回神殿。”
之前他都和“生命女神”吃过饭了,再玩神殿那套也没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荒谬的理由,尤金有一瞬的僵硬。
“看我一眼。”半晌,他嘲讽似的开口。
该死,佩因特去而复返,是为了这把“支配者”长剑吗?还是说,那家伙想在战争正式开始之前,动摇自己这个预言里的斩神之人?
现在要刺伤他吗?或者再次劝说他?这里离比苏斯非常近,或许可以再尝试捉住他?
无数念头在尤金脑袋里飞快旋转,嗡嗡作响。
“现在看完了,我可以回去啦。”佩因特笑吟吟地打断他的思考。
尤金深吸一口气,一股怒火顺着心脏烧上:“你在耍我吗?!”
剑尖刺向佩因特的肩膀,佩因特却只是站在原处。锋利的长剑瞬间刺穿皮肉,剑尖从他的背后露出头来。
……怎么回事?
没想到佩因特全无防御,尤金头皮发麻。他吞了口唾沫,握剑的手松了半秒。鲜血顺着剑刃滑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佩因特的布衫之上,鲜血顺着伤口晕染开来,像是花朵绽放。
“消气了?”佩因特瞧了瞧肩膀上的伤,“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在耍你。”
“你这——”
“但我当年没有耍你,尤金·麦洛伊。”
佩因特收敛笑容,少有地露出严肃的表情。“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要相信你自己的判断,相信你自己的神。”
“你没资格说这些。”尤金哑着嗓子说道。
要刺得更深点吗?还是说要收回长剑?佩因特是塔赫顶级的魔法师,治疗能力强得吓人,不会轻易死去。情况有利,要不他干脆把这个人刺成重伤……
战争要来了,把佩因特置于神殿的控制之下,说不定会更有利……
攻击?不攻击?攻击?不攻击?
疯狂上涌的思绪让尤金脑袋发晕,熟悉的血腥味萦绕鼻端。他心脏狂跳,呼吸在转暖的空气中化作白汽,如同喘息的野兽。
佩因特仍然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对方逐渐布满血丝的眼睛。
“对不起。”
佩因特的语气愈发认真,“再见,我的孩子。”
尤金这次真的愣在了当场,前教皇先生故技重施。传送魔法见缝插针地发动,佩因特的身影再次消失了。
佩因特没有染指“支配者”,也没有刺杀他,反而留下了一摊血迹。就结果而言,那个人确实只是来看了他一眼,说了两句话。
尤金突然意识到,比起佩因特那气死人的自信语气,他更厌恶对方罕见的认真态度。这让他后背发寒,生出诸多不祥的预感。
他无力地垂下长剑。
滴答。剑尖上的鲜血落向泥土,被大地迅速吞噬。
……
比苏斯。
“咱们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这是全塔赫最安全的地方!”
某个旅店里,阿巴顿先生如此宣称。“就算世界要灭亡,这里肯定也是最后灭的。”
他的身边,坐着一脸忧郁的布莱。布莱没吭声,只是一声不吭地喝闷酒。
待在城内的这些玩家,都是不愿意第一拨参战的人。大部分是因为谨慎,小部分因为胆怯,最后只剩那些无能的家伙。
布莱自己就是这些“无能家伙”的一员。
当初为了照顾朋友巴托,他很晚才离开新手村,无论是练级还是道具都落后众人一大截。此后,他曾经的同伴们四分五裂,他又分了不少神去维持大家的关系。
然而随着塔赫的情况越发严酷,他的努力最终以失败告终。
拉图斯变成了圣徒会最前锋的那部分人,在布里克山脉一战受了精神创伤,此后就断联了。巴托则跑去给阿尔瓦商团打工,不久前行踪不明。不久后,随着阿尔瓦老公爵死亡,阿尔瓦商团也进入了紧急状态,布莱压根无从调查。
他没能守住朋友,自己的实力也不上不下,最后只能挤在酒馆当替补战力。
他身边的人倒是比较微妙——游侠阿巴顿此前曾参与过乐土相关的任务,近距离接触了古老魔王的讨伐。他接触过重量级NPC尤金·麦洛伊,还和安娜金等超一流玩家混顺了。
他借此等级提升一大截,称得上是高手。谁想这颗新星冉冉升起,剩下全是下坡路——
乐土属于魔王的消息出来后,这家伙反倒没什么愤慨神色,反而疯狂摸起了鱼。他连探索都不干了,就差把“我不想打仗”挂在脸上。
圣徒会来动员过他几次,均被此人以“我就是这样不要脸”为由,坦荡地噎了回去。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阿巴顿就这样挤进了酒馆,被酒馆众人戏称为“脸哥”。
“哥,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和乐土有什么事儿?”布莱没精打采地说道。
“嗯?我只是觉得他们太强了,我害怕。”阿巴顿晃晃杯子,“我ID天生缺胆,这不是很明显吗?”
“你的态度不像。”布莱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你好像挺喜欢乐土的。”
“我当然喜欢乐土。他们有魅魔啊,还需要其他理由吗?……咳,我是说女魅魔。”阿巴顿瞥了他一眼,咧嘴打哈哈。
“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被魅魔打死。我是说女魅魔。”
布莱:“……”你受过男魅魔的迫害还是怎样。
“算了,”半晌,布莱苦笑两声,“反正都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别垂头丧气的,未来谁都说不准。”阿巴顿放下杯子,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大家都说你特义气——实在不行你就跟着我走,只要你继续当个好人,哥保你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