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于亿万生命之上(1900)+番外
那孩子愕然道:“这是草原的规矩啊。”他从小就知道草原之中就是你杀我,我杀你,你抢我,我抢你,你吞并我,我吞并你,这就像是呼吸一样的正常。
那爹爹慢慢地道:“一样的,又有什么区别?”
那孩子茫然看着爹爹,怎么都无法理解。
那爹爹其实也说不清楚是有区别,还是没有区别。他决定南下投靠大楚人只是因为饥寒交迫。鲜卑人的主力被大楚赶走了,草原南方大片的草地被大楚人占领了,残余的鲜卑人只能向更北方去,可水草只在南方,去北方哪有温暖的气候和充沛的水草?
残余的鲜卑人能够因为惧怕大楚人的报复而在寒冷的草原坚持数年,可是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草原越来越冷,放牧越来越艰难,残余的鲜卑人心中很清楚,若是继续留在北面的寒冷地带,迟早有一天全部冻死饿死。
那爹爹不懂什么胡人和汉人的仇恨,不懂大楚与鲜卑的战争,也不懂弱肉强食丛林法则,他只是根据他的立场,他饥饿的肚子,他寒冷的身体,做出了最简单的选择。
“孩子,向南去,一直向南去。”那爹爹看着穿着整支队伍中唯一一件大楚人的棉袄的孩子,认真地叮嘱。风雪无情,若是其余人在南迁的过程之中不幸倒下了,那么他的孩子必须坚定地向南迁移,直到找到大楚人。
马车内,那孩子看着落在父亲身上的雪花,道:“爹爹,这件棉袄给你穿,我在马车内不冷。”那爹爹笑了笑:“爹爹也不冷。”
那鲜卑人聚集地中,有人犹豫不决,他也有一件与大楚人交换来的棉袄,真的很温暖。凭借这件棉袄可以熬过今年的冬天吗?他看着天空中不断落下的雪花,看着无边无际的大地上白茫茫一片,心中怎么都拿不定主意。
十几步外,有鲜卑人羡慕地盯着那人身上厚厚的皮衣之下鼓鼓囊囊的棉袄,低声问道:“那大楚衣服真的很暖和?”皮毛抗风性极好,可真的不保暖啊。
被问的人低声道:“你看他站得这么直就知道了。”其余人冻得发抖,整个人都蜷缩了,而那内里穿着棉袄的人丝毫没有蜷缩的意思,这足以证明这棉袄比他们身上一层又一层的皮毛更保暖了。那羡慕的鲜卑人狠狠地问身边的人,道:“大楚人真的每个人都有一件棉袄?”被问的人用力点头。
那羡慕的鲜卑人咬牙道:“那我们去投降大楚!今年冬天比去年还冷,留在这里一定会活活冻死。”
……
江南的某个丘陵地带。
集体农庄的社员们围坐在篝火边听农庄管事说话。
农庄管事大声地道:“今天天气冷,我长话短说。”一群社员用力点头,虽然今天天气不错,有温暖的阳光,可是几个支部的千余人挤在空地上还是觉得冷,若没有那一堆堆的篝火肯定受不了。
农庄管事大声地道:“从明年春天开始,我们农庄要开始种植桑树。”
一群社员毫不在意,反正集体农庄只要干活就管吃管喝,种稻子也好,种桑树也好,哪怕官老爷把稻子都拔了种树,都与他们无关。
农庄管事看着一张张脸上无所谓的神情,道:“稻子要继续种,还要多种桑树。”
有社员立刻变了脸色,这岂不是工作量又要增加了?他暗暗叫苦,却不敢出声。敢在集体农庄耍横耍滑的人尽数被砍下了脑袋,剩下的人光速理解了以前靠嗓门大,靠人多,靠坐在地上大哭大叫,靠拉了一群亲戚闹事等等“规矩和道理”统统都没用了,集体农庄就是官府,民心似铁,官法如炉。
那农庄管事看着一张张敢怒不敢言的脸,心中满意极了,用刀剑杀出来的安详和守法啊。他大声地道:“不用担心工作量,这桑树很容易种,只有一开始忙一些,以后就不怎么需要管。采桑叶,养蚕等等事情都很轻松,小孩子也能做。”
几个集体农庄的夫子重重点头:“不错,与其他农活相比,养蚕是极其轻松的,小孩子也能做。”然后又心中一阵无奈,以后小孩子也要干农活了?这算社会的倒退
吗?
一群社员没多大反应,小孩子干农活是应该的,他们谁不适合从小跟在爹娘身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哪有像现在的孩子这么舒坦,每天在学堂上课就成了。
一个社员咧嘴笑道:“干一些活儿好,庄稼人就要会干农活。”一群社员点头,丝毫不觉得委屈了孩子。
那农庄管事摇头笑道:“那只是说明养蚕容易的比方,大楚的孩子是大楚的未来,所有孩子必须以学业为重,还轮不到孩子们为农场效力。”
一群社员平静地听着,既不觉得激动,也不觉得自豪。什么“孩子是大楚的未来”,大楚的未来关他们的孩子P事?孩子是他们的,不是大楚的,以后孩子有出息了,也是“爹娘的未来”。
那农庄管事大声地道:“以后养蚕就是那些身体虚弱的人的活计!”一些女子和某些身体有病的人实在是干不了重活,哪怕是养鸡场的活计也承受不了,这些人以后正好去试试养蚕,这活计或许比养鸡更加轻松。
……
大楚八年春。
一群农庄的社员聚集在水稻田边,紧张地看着稻田中细细地秧苗。
有老农颤抖着道:“真的要在这里养鱼?”他种了一辈子地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水稻田里可以养鱼的。他惊恐地看着远处的官员们,若是鱼吃掉了稻子怎么办?今年秋天若是没了收成,大家吃什么?
一个年轻的男子蹲在田埂上,笑道:“就是地里绝收也没关系,有集体农庄在还怕没吃的吗?”他没心没肺地笑着,一点没想过绝收之后会如何。
那老农愤怒地看着那年轻的男子,手指都颤抖了,恨不得一个耳光抽过去。庄稼人不在意地里的产量,这还是人吗?但他知道这些从小在集体农庄的学堂上课,多年来把集体农庄管吃管住当做了理所当然的年轻人压根不懂得绝收的可怕。他只能愤怒地骂着:“败家子!纨绔!废物!若是我家孩子早就打死了!”
水稻田的另一头,戴竹仔细地看了水稻田许久,那小小的稻苗只高出了水面没有多少,放鱼苗进去真的不会吃了秧苗?她沉默了许久,无论如何必须有一些水稻田作为试验田的,若是成功了。
戴竹转身看周围的百姓,有多少百姓一辈子没有吃过鱼?只怕这里的数千百姓包括一些从集体农庄出来的官员都没有吃过鱼。
一条鱼从出水到死亡是多久?一条鱼放入水桶之中,用马车运输到远离河流的城池需要多少成本?一条鱼要卖到什么价格?普通人有钱吃鱼,为什么不吃更美味的肉?为什么不多买些粮食囤积起来?
远离湖泊的穷人是不吃鱼的。
戴竹盯着眼前的水稻田,心中默默地想着,为了天下穷人也能随意地吃鱼!她大声地道:“来人,放入鱼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