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隆诚恳地看着胡问静，认真地道：“陛下是有大神通

的污妖王转世，于公于私，老臣都万分欣喜，绝不会因此改变了一丝对陛下的忠心。”

周言用力点头，道：“我的陛下是惊才绝艳的污妖王，是带领天下百姓有饭吃的污妖王，我才不在意污妖王是什么模样。”

胡问竹松了口气，欢喜地看胡问静，姐姐，没事！

胡问静斜眼乜小问竹，转头不动声色地看着马隆。

马隆叹了口气，道：“陛下不曾否认一句，老臣开始恐惧了。”

胡问竹一怔，骂道：“你方才不是说你何惧之有吗？骗子！”紧张地看胡问静。

马隆面不改色，慢慢地问道：“陛下……是要飞升了吗？”

胡问竹神情大变，两只手都抓紧了胡问静的手。

胡问静淡淡地道：“何出此言？”

马隆道：“陛下立国以来屡屡兴兵，老臣觉得陛下风华正茂，让陛下马放南山有些委屈了陛下，况且开国之君多有英才汇聚，而后代子孙多为中庸之辈，陛下多打一些江山，立足百年定下国策，子孙后代哪怕个个都是昏君，这大楚江山大了，终究也能熬得住。”

“所以，不管朝中大臣如何认为陛下穷兵黩武，老臣是一万分支持的，不在大楚甲坚兵锐的时候削弱敌人，难道还要等敌人强大了再动手？纵然大楚人口不足，无力吞并天下，好歹让后代子孙知道世界有多大。”

马隆盯着胡问静的眼睛，道：“陛下合纵连横，四两拨千斤，屡屡挑拨罗马帝国和萨珊波斯争斗和内讧，老臣万分欣喜。污妖王的气魄就是非比寻常，当为大楚万年之雄主矣。”

“可是，陛下忽然要自我封神，老臣毛骨悚然。”

“若是陛下只是一介狂妄贪婪之徒，‘一朝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下象棋’，老臣毫不在意，身为天下之主，狂妄又如何了，贪婪又如何了，陛下有资格狂妄，有能力贪婪。”

“可陛下不曾否认老臣的揣测，默认了陛下的来历叵测，老臣就畏惧了。”

马隆看着紧张的胡问竹，兴奋地司马女彦，以及平静无比的胡问静，道：“陛下自称污妖王而不是自称污妖神，难道不是因为陛下是妖而不是神？老臣不知道神仙和妖魔鬼怪之间孰为正，孰为邪，但这妖魔鬼怪难道不是在神仙镇压之下？陛下自封为‘神’，就不怕激怒了神灵斩妖除魔清理门户杀鸡骇猴？老臣未见陛下有呼唤风雨移山倒海之能，纵然陛下有神通不曾显露，若是漫天神佛现身，十万天兵天将站立云端，紫电万道，雷声如鼓，陛下真的能够毫发无伤？”

胡问竹浑身发抖，越想越觉得马隆的话没错，妖怪怎么可以自称神灵？哪怕神灵再大度也绝对不能接受冒牌货打脸的，她惊恐地看着胡问静，声音中带着哭腔：“姐姐，不要乱来，不要称神了，做个污妖王就蛮好的。”

胡问静伸手摸胡问竹的脑袋，摇头道：“没事。”胡问竹不管，死死地抱住胡问静。

马隆认真地看着胡问静，道：“陛下逆天行事，亵（渎）神灵，必有祸患，但陛下一意孤行，老臣唯有揣测，陛下是不是马上就要飞升离开凡尘，所以孤注一掷了？若是真的，容老臣为陛下送行，若不是……”

马隆忽然提高了声音，须发皆张，几乎在咆哮：“……那你就老实安分一些！”

他愤怒地看着胡问静，厉声呵斥：“以为当了皇帝之后就了不起了？以为当了皇帝就完成了大业可以回天上回洞府回地底下了？了不起个头！完成大业个头！”

“罗马帝国和萨珊波斯谁比大楚小了？谁比大楚弱了？你是污妖王，你倒是吞并罗马帝国和萨珊波斯啊！你吞不下！大楚自己的地盘都管不过来，中原百里无人烟了，怎么可能有兵力吞下罗马帝国和萨珊波斯？吞不下萨珊波斯和罗马帝国叫什么大业已成？”

“你今年多大？有老夫大吗？老夫尚且小心谨慎，唯恐一不小心死了，你就不在意生死，随意挑衅神灵了？”

“你长脑子了吗？”

“成王败寇，你要是比神灵厉害，你怎么只是一个污妖王，为什么不叫污神王？为什么不说神灵都是邪恶，唯有污妖王是正义的？”

“打不过神灵还要作死，你脑子是不是进了几万斤甜葡萄酒了！”

马隆真心愤怒到了极点，他第一次遇到胡问静只以为胡问静是个优秀的猛将，双方合则两利；胡问静在荆州刺史折腾出了集体农庄，他发现胡问静虽然手段毒辣，但身上竟然有几分关心百姓的味道，这已经是个好官了；胡问静不断推行各种新法，购买婴儿，儿子税，二十五岁成亲，父撬女家案等等，他发现胡问静竟然是个拥有治理天下的能力的理想主义者；胡问静不顾一切反杀胡人、胡问静废儒推行科举……一件件事情让马隆欢喜无比，华夏竟然出了一个真心关心百姓关心华夏未来，而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拼命压榨百姓打压百姓的皇帝。这是华夏之幸！管胡问静是人是妖，马隆真的愿意跟随胡问静。胡问静是妖怪没关系啊，哪怕胡问静每天要吃人，马隆都不在意，拯救华夏千万人，吃几个人有什么关系？马隆不是迂腐之人，不想要什么完美的圣人，他只看利益，拯救世界的污妖王吃几个人完全在他这官场老油条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虽然残忍邪恶，虽然听着没有人性，但世间的事实就是如此，死几个人与拯救千万人相比微不足道。“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句高大上的言语的本质不就是“吃掉”一些人，让其余人活下去吗？

马隆只希望“污妖王”低调一些，吃人也好，作恶也好，一切按照凡间的规矩做，千万不要惊动其他神灵，妖怪到人间一趟不容易，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马隆就是这么的卑劣和现实，只要胡问静可以让天下大多数百姓过得更好，他可以不在意很多事情。可没想到胡问静竟然狂妄到挑衅神灵了！

华夏好不容易出了一个雄主，竟然要毁灭在狂妄无知之上，马隆焉能不怒？若是大楚朝没了胡问静，天下会如何？会不会再次分崩离析？集体农庄还会继续吗？各地的县令、集体农庄的管事会不会成为新的门阀老爷？集体农庄的百姓每十日吃肉的规矩会不会成为每一个月吃肉，每百日吃肉，每年吃肉，直到没有？集体农庄的管事会不会伙同县令将那些鸡鸭鱼肉卖了，而朝廷高官却不敢管不想管懒得管？洛阳的官员会不会觉得百姓有口野菜粥就够了，敢说话闹事就杀了？天下会不会再次出现九品中正制，一切被推翻的丑陋秩序复起，再次回到大缙朝？

马隆对此绝望极了，不敢抱任何一丝美好的希望。

马隆以年老体弱之身冒险乘坐飞艇万里迢迢赶到波斯湾就是为了骂醒胡问静，老老实实低调做个污妖王，偷偷摸摸吃几个人尝尝鲜，别以为神灵是你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