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敬德挥剑,李淳风则迅速的追上去,幸好二人的反应都很迅速,一个利落斩断树藤、稳稳当当地捉住裴承秀的左胳膊,另一个脸色煞白气息不稳、实实在在地扣住了裴承秀的右手腕。
尉迟敬德火冒三丈,气势咄咄逼人:“李淳风,裴承秀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你放开她。”
李淳风右手经脉已断,失血过多导致他耐心全无,心里想着什么一字不落全说出来:“裴承秀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有我的烙印,她是我的女人,你放开她。”
尉迟敬德被堵得词穷,裴承秀羞愧得抬不起头。
即使裴承秀初经人事,也后知后觉地明白李淳风那一句“绝对不会给尉迟敬德夺走你的机会”所隐含的深意——尉迟敬德在名分方面占得先机,李淳风拔头筹夺走她的贞洁,一个有名无实,一个有实无名,两者争执不下,就只能指望她属意于谁。
裴承秀这会儿还摔趴在地面没能撑起身体,惊魂未定,哪有心思去考虑其它,所有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被树藤缠绕过的左胫骨……等等,怎么一回事,左胫骨为何仍隐隐做疼?裴承秀鬼使神差的转过脸,目光投向左侧,尉迟敬德。
她看到了极惊悚的一幕。
原本被斩断的藤条居然分化为两股,一股牢牢地缠住她的腿,另一股快速地攀附尉迟敬德手中的佩剑,扎实地缚住尉迟敬德的手臂,与此同时,尖锐的树杈宛如利箭出其不意地刺向尉迟敬德的心脏!
“尉迟大哥——”裴承秀叫出声。
尉迟敬德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无比震惊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李淳风。
异常锐利的树杈穿透了李淳风的胸膛,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枯藤,浸润了泥土。李淳风纹丝不动,凤目之中尽是痛苦的神色,微微抿直的薄唇却始终不曾发出一声低吟。
少顷,李淳风颀长的身躯一晃,尉迟敬德用力挣脱枯藤的束缚迈过去,接住李淳风,而不是任由李淳风倾倒在地。
也几乎是同一刻,尉迟敬德心里五味杂陈,按捺不住疑问沉沉的问:“李淳风,你为何救我?”他废了李淳风的右手,又与李淳风争夺裴承秀,李淳风应该袖手旁观才是。
李淳风紧抿得发白的双唇慢慢地翕动,艰难的回答了一个字。
“义。”
武德初年以来,彼此肝胆相照、彼此无话不谈的情义。不能因为爱上同一个女子,就此反目成仇,就此割断同袍情义。
情,所欲也。
义,亦所欲也。
情深,义重,此之谓大丈夫所欲所求。
……
尉迟敬德愕然的看着李淳风,“铛”的一声,手中的剑掉落于地。
剑,被裴承秀从容不迫地拾起。刹那,缠绕着她左腿的枯藤被一刀斩断。
裴承秀站起来,皓齿紧咬,眼神凌厉地攫住引勾。新仇旧恨齐涌,她的脸与耳根皆涨得通红,仿佛是一头冲破牢笼枷锁、情绪即将失控的猛兽。
“引勾,你不是想和我睡觉么?”忽然的,裴承秀弯唇哂笑,语气如冰封一般肃寒,“来追我。若追得到我,我宽衣解带陪你睡。”话落,裴承秀闪身隐入密林。
“女人,你说话算话。”
引勾毫不废话地跃下树梢,步若流星,追击裴承秀。
*
白云观。
知远站在袁天罡的身旁,闷不吭声地观望着遥远处隐约可见的妖异光芒,想了想,想不通,仰起圆圆的小脑袋,很认真的问:“师父,请容徒儿前去帮忙应战。”
袁天罡沉默了很久,摇头道:“缘起缘灭,只此一战。由着他们胡闹罢。”
“可是,”知远非常懂事的再问,“如果他们稍不留神就此毁掉师娘生前最爱的翠竹林,师父,您一定很伤心。”
袁天罡不语,缓缓转动手中的白流珠。
一番短暂的迟疑之后,袁天罡低眸,伸手抚向知远捧着的乾坤八卦铜镜。转瞬之间,万丈金光迸发,镜面渐渐地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姿。
纤柔的四肢,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一具曲线起伏凹凸有致的女子形象被勾勒得越来越清晰生动,不一会儿,一位音容相貌神似裴承秀的妙龄女子就此出现在乾坤八卦铜镜之中。
镜子里的“裴承秀”非常轻易地摆脱金光的束缚,从铜镜.抽.身.而.出,飘飘荡荡地来到袁天罡的跟前。
知远仔细打量“裴承秀”,奶声奶气的拍马屁道:“师父,您的画皮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裴承秀”兀自丢给袁天罡一个大白眼,表情很不屑,冷哼。
袁天罡则淡淡一笑,不急不缓地开口。
“孽障,速去救你的旧主罢。”
☆、第七二章 两败俱伤
裴承秀步稳疾行在暗影重重的山道,不必回头,她也能知道引勾就在后方对她穷追不舍。
聪明之人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连续吃三回亏。裴承秀相当明智地避开任何一处花草树木,也就相当于避开引勾的暗袭。她卯劲一路向前,来到左右各是高山、前后皆是峭壁的地方。
举目远眺,对面的高山有着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翠竹。
见到竹子,裴承秀的心神稍稍安定了下来。
竹子气节清高,有灵性,是辟邪之物。引勾的巫术哪怕再了得,想要操纵竹子偷袭她也绝非易事。
想到李淳风差点丧命于引勾的巫术,裴承秀伸手探向衣襟,用力攥了攥自幼佩戴的玉佛,毫不犹豫地爬上峭壁,攀上一棵参天古木,既是自不量力也是孤注一掷纵身跃下。
裴承秀非常惊险地挂在了从对面峭壁斜斜伸出的一棵酸枣树!
断崖峭壁之间风势太大,身子摇晃欲坠,裴承秀手脚并用紧紧抱住树脖,才避免了摔下山崖粉身碎骨的悲剧结局。
裴承秀丝毫不敢大意,使出浑身解数沿着酸枣树的树干一寸一寸的往前挪移,好几回差点被大风刮下去。当她终于踏上坚硬的地面时,她拭去鼻尖上的冷汗,吐吐舌头,暗暗感慨自己又一回出生入死。
同样是被人追击,裴承秀想起了她早年跟随平阳公主镇守晋阳之旧事。
那时,隋朝将领率大军包围晋阳,平阳公主麾下的兵力不足,因此没有采取硬碰硬的策略,而是选择游袭战,来来回回突袭消耗隋军的耐性,待隋军疲软再派重兵猛烈夹击,勉强撑守晋阳大半个月。
转念至当下,裴承秀自知能力不足,绝对不能和引勾硬碰硬,那么,她该如何在竹林与引勾进行迂回之战呢?
苦思着,一道青凛的剑罡划破过长空,震得高山险石四处崩裂,竟然在峭壁之间搭出了一座奇形怪状的石桥。可怕的是,剑罡的余威甚至把裴承秀脚下的地面都割出深深的沟壑。
狼,来了。裴承秀握紧手中的剑。
迎敌之际,她忽然感觉到丝丝缕缕的什么绕住了身体,刚低头,整个人晃晃悠悠的浮了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迫开始一阵“腾云驾雾”,接着被抛入竹林,落到了一个柔软无骨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