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语言全数落入顾诚耳中，他僵硬的笑容渐渐蒙上一层阴影，表情淡然地叹了口气，认罪般地道，「她姓顾，全名是顾晨晨。她，是我唯一的亲姐姐。」
万非捂住嘴，往後退一步，险些摔倒，「不是的，顾诚，你是骗人的吧？」
「是真的，万非，我没有骗你。」男人按住万非的肩，视线直入对方眼底，「对不起，万非。」
啪！
万非一掌用力扇向对方的脸，用力之大令顾诚的头歪向一侧，嘴角淌出血迹。
「你是骗我的！顾诚，你和晨晨没有任何关系。」
顾诚抹了抹嘴角，抬起面孔，「万非，别勉强你自己。这是真的，她的确是我的姐姐。」
啪！
万非又一掌将男人另一半脸打歪，「不！她不是你姐姐！她不是你的姐姐，你就不会在五年前对我做那种事。就算是姐弟，那件事也不一定是你主使的，一定是那个叫三哥的男人……」
「万非！求你了！」顾诚双手握住万非抓乱头发的手，「别这样逼自己，不要勉强。你没有猜错，你的猜测都是正确的。晨晨是我的姐姐，当年的事，的确是我叫人做的！」
「不是，不是！」万非吼，将顾诚用力推开，看著男人颓然地倒到地上，他的眼中燃起熊熊火焰，「不是你！」
「是我，万非，真的是我。对不起……」
「闭嘴！闭嘴！」万非扑上去，压在顾诚身上，挥动拳头往死里狠打著男人。
顾诚一点也不闪躲，只是用充满歉意和忏悔的眼神凝视著万非的每一拳每一吼。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万非发了疯，无法控制自己，不断地用最痛的拳头攻击身下男人的身体，看到男人红肿的脸、流血的唇，他仍觉得不解气！
五年了，他一直活在噩梦之中。他也从来不知道当年自己为什麽会受到那种屈辱。如今，真相大白。他拒绝那个真相，但真相却一定要靠近他！
他一直都恨，恨死了当年那些禽兽不如的男人。而现在，他更恨的是顾诚，他所信任、所深爱的顾诚，五年前的主谋人，毁了他一生的魔鬼！
「对不起，万非，对不起……」顾诚不断重复著一样的话，眼睛湿润，满脸伤痕，而神情更是悲痛欲绝。
「我不要听对不起！闭嘴！」万非持续著殴打对方的动作。
顾诚恨他、怨他害死了他的姐姐。五年前，他羞辱了他，夺走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毁了他本来光明美好的生活；五年後，他从那个初识的夜晚开始，就一直在欺骗他、玩弄他，暗中嘲笑他，让他爱上他，狠狠地报复他！
万非真的不明白，为什麽他要承受这种罪？晨晨的孩子没了，晨晨跳楼死了，他也同样伤心，就算是他的罪过，但为什麽要用剥夺他的自尊、勇气、爱情和希望为惩罚方式？
「我要杀了你！」万非骑到顾诚身上，视线早就模糊了，他看到身下顾诚受伤不轻，几处都流著血，但这些并不解恨，顾诚所受的痛连他当初的百分之一都不及！
流泪或是愤恨，让万非的双眼通红，手指头紧绷地缠上顾诚的脖子，死死地扼住。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发出绝望的嘶吼，十个指头越来越用力，把顾诚的脖颈一丝不漏地包裹在手心里，掐断他，杀死他！
顾诚一点也不挣扎，只是用受伤的眼凝视著万非，脸色越来越差的他只是不断硬撑开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声喃喃著什麽。
万非流泪不止，手中的力气丝毫未减，心脏早就裂成了碎片，「我要杀了你！」
顾诚唇角微翘，隐隐地笑，气若游丝的声音终於清晰，「万非，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万非仰天长吼一声，手指撤离，跌跌撞撞地从顾诚身上摔到地上，我不要听对不起……」
顾诚闭了闭眼，祈求著，「万非，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万非喘著气，泪水渐止，「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滚出去！」
「万非。」顾诚咳了几声，以复杂的目光看著对方，「对不……我，我有时候还在幻想这一天是不是永远不会来，没想到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滚出去！」
「万非，我……还有什麽是我能为你做的？」
「滚出去！」万非再念了一声，声音无力又自嘲，「我从来不喜欢男人。五年前，你叫一群男人轮暴了我；五年後，你故意接近我、欺骗我、报复我，毁了我後半辈子。」
「不是的，万非，我想对你好是真心的！」
万非自顾自地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正常男人，只想和一个相爱的女人生活，娶妻生子，过简单的日子……五年前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麽你现在连这个权利都要剥夺！为什麽！滚，滚出去！」
顾诚张开的唇最终合上，他说过无数次的「对不起」，曾偷偷希望它们会起作用，现在才知道，「对不起」背後的伤害更大。
他站起来，提著自己的所有东西，默默地离开了屋子。
听到门开了又合的声音，万非痴痴地笑了。顾诚也好，三哥也好，都认为他是必须对晨晨的死负有责任的人，他知道他有罪，但不觉得自己罪已至此。可还有什麽好辩解计较的了？
反正，在顾诚心中，他就是害死他姐姐的罪人。
顾诚曾对他说不为其他的，真心的想对他好；但顾诚从来没有开口说过爱他，甚至连喜欢都没有，只是他自作多情，自相情愿地蒙在鼓中罢了。
顾诚总是说「对不起」和「对他好」，万非略懂，那并不全是谎言，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顾诚不爱他，顾诚是报复他，顾诚毁了他，这已经占据他的所有思维。
逃了五年，他隐没踪迹、重新开始的人生再一次被毁了。
似是而非 41
似是而非 41
「万非，怎麽回事！你昨天那笔货单又算错了！」
对著电脑正输入内容的万非听到经理的斥责，赶紧抬头，审视单据後，道，「对不起，我立刻重做。」
「幸好对方是合作很久的公司，也不打算追究。」经理蹙眉沈声，「万非，你最近到底怎麽了？上个月请了好几天病假，再上个月请了好几天事假，你那个朋友的表弟辞职又复工，最後又辞职。这折腾来折腾去的，到底出什麽事了！」
万非充满悔意和内疚的心情在听到「表弟」两个字时稍起波澜，但很快平静，「一些私人的事，现在已经全结束了。我立刻重做。」
万非收了表单，侧脸不语，只是用指敲击键盘，无奈的经理也作罢离开。
表情纹丝不动，万非镇定之余，仍按错了一个键。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犯这种低级错误了，自从真相大白的那天後，他的情绪一直不稳，陆续地用各种借口请假看医生，如今已经时隔两个多月，万非终於稍感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