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沙州……”郝瑟瞪大双眼。
尸天清、文京墨同时面色微变,舒珞更是面色发青。
炽陌瞥了一眼舒珞,嘴角一勾:“而且,根据小道消息,这三位大人,在死前几月,都来过南京,而且,皆是死于——马、上、风!”
一室死寂。
“舒公子,我说的这些,敛风楼是没查到,还是——”炽陌歪头看着舒珞,“查漏了?”
舒珞眸光一沉。
“别在那阴阳怪气的!”郝瑟厉喝,“那这最后一个人呢?”
炽陌目光转向郝瑟,勾起嘴角:“第四人:毕贵之,死前官任太医院使,五年前告老还乡,老死在家中,二十年前,任沙州县令,主查黎家灭门案,可惜什么都没查到。”
“也——死了……”郝瑟喃喃自语。
“是,据说是寿终正寝,死得很安乐呢。”炽陌笑挑眉,“你们猜,此人是不是一死百了?”
“你是说——”舒珞神色肃凝,“纪飞?”
“总算你还不太蠢。”炽陌哼了一声。
文京墨皱眉。
尸天清和郝瑟齐齐看向舒珞,一脸疑惑。
舒珞沉着脸:“纪飞死后,纪阑生不如死,这是凶手最残忍的复仇方式。”
“琭言的意思是——父债子偿?”尸天清皱眉。
舒珞沉默。
“这毕贵之可有子女?”文京墨提声问道。
“的确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而且,恰好就住在这南京城中。”炽陌笑道,“说起来还真是巧了,此人与你们还有过一面之缘。”
众人不禁大惊。
“我们见过?是谁?”郝瑟大叫。
“上次在莫愁湖中险些撞翻你们画舫的那个小少爷,毕荣华。”
“诶?!”
*
南京南城,花市大街,有两间茶坊临街而建,一个在西,名为白瓷茗居,一个在东,名为泥炉小栈,隔着一条街道遥遥相对。
白瓷茗居之中,常有秦淮河边花船花楼的姑娘们成群结队前去饮茶论诗,茶坊之内,只接待女客,已是不成文的规矩。
而对面泥炉小栈,则是毫无忌讳,只要肯掏钱,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文人墨客,皆是热情欢迎。
白瓷茗居之内的茶,甚是讲究,皆是新茶雪水,茶香扑鼻,三里之外皆可闻。
泥炉小栈里的茶,却是粗制滥造,都是多年的茶沫,可谓喝一口,难受好几天。
可偏偏,这泥炉小栈里的客人,比白瓷茗居内的客人多了足足一倍,且多选临街的座位,还一喝就好几个时辰——
至于这其中的缘由嘛……
自然是醉卧之意不在酒。
坐在泥炉小栈窗口,就能遥望对面白瓷茗居流苏珠帘之后美人们烹茶莺歌的倩影,莫说茶沫子,就算是白开水,恐怕也供不应求。
前来白瓷茗居品茶的姑娘,一般都是未时来,申时走,所以这泥炉小栈的客人们,就必须要提前一个时辰去占位,否则迟了,怕是连茶沫子都品不到了。
*
申时未到,泥炉小栈之中,早早人满为患,尤其是临窗的十桌,更是供不应求,基本都是七八人塞在一桌,十分拥挤。
唯独最中间的这一桌,特立独行,只坐了一个眉目凶狠的锦衣少爷,旁边还候了四个眉目清秀的小厮。
一人独占一桌,可谓十分嚣张,可旁边的茶客,却皆是敢怒不敢言。
“瞧瞧,又是毕家那个少爷,你说他天天来,也不嫌累的慌。”
“行了,你能和人家比吗?他家里有的是钱,就算把这整间茶坊包下来也不奇怪啊。”
“有钱怎么了?这南京城里有钱的人多了去了。”
“嘘,小声点,这毕大少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他老子原来可是高官,我们的罪不起。”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行了行了,别说这毕大少了,你们难道不觉得得今天这泥炉小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
“后面那间雅间,今日居然来了客人!”
“啥?就那个又黑又冷的雅间,怎么能有客人?”
“真的,我占座的时候看到了,好像是三个公子,穿得还挺富贵的。”
“切,定是外地的公子,不知道行情,以为雅间就是好地方,却不知这泥炉小栈的妙处全在这窗口啊。”
“嘿嘿嘿,说的是。”
窃窃闷笑声中,坐在中央的毕荣华摇着花哨的扇子,伸长脖子扫射对面的白瓷茗居,一脸烦躁:“甲乙丙丁,看到没?”
“没啊,少爷!”
“没看到,少爷!”
四个小厮探着脑袋东瞅西望,频频摇头。
“真他娘的怪了。”毕荣华一脚踩住椅子,狂摇扇子,“好端端一个美人儿,咋说不来就不来了?”
“我说少爷,要不算了吧,或许那个姑娘只是偶尔来,我们这样天天守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小厮甲道。
“对啊少爷,何况那个姑娘,你只看见了上半张脸,下半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用这么痴情吧。”小厮乙道。
“半张脸怎么了?!”毕荣华扇柄噼里啪啦在四个小厮脑袋上一串敲,“就算只有半张脸,那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可是少爷,你不觉得奇怪吗?那美人那么美,咋就能和少爷你看对眼了呢?就少爷您这尊容——”小厮丙捂着脑袋道。
“少爷我是玉树临风!”毕荣华顿时大怒。
“是是是,少爷您是玉树临风,可是那美人——”小厮丁压低嗓门,“小的总觉得有点邪性,尤其是那眼睛,鬼森森的——”
“你懂个屁,那是美人朝本少爷暗送秋波!”毕荣华怒拍桌面,发出“啪”一声巨响。
四周蓦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射了过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少爷这么玉树临风的公子吗?!”毕荣华双眉一竖,凶狠大喊。
四周茶客纷纷闷笑,移开目光。
“给本少爷继续盯着!”毕荣华噗嗤一屁股落座,又开始烦躁摇扇子。
而同一时间,泥炉小栈那间又黑又冷的雅间内,一片诡异宁静。
尸天清和舒珞端着茶杯,对视一眼,同时品茶,沉默。
郝瑟捏着茶杯,脸皮隐隐抽搐。
炽陌斜眼瞅着郝瑟:“我怎么觉得,这位毕大少和某人很像啊?”
“说谁呢、说谁呢?!”郝瑟拍案而起,“老子帅裂苍穹颜冠九州,这个纨绔少爷哪里比得上老子一根脚趾头?!”
“噗——”尸天清和舒珞同时喷出一口茶沫。
炽陌眉峰高挑,冰蓝眸子转向二人。
“咳,阿瑟所言甚是。”尸天清点头。
“嗯,小瑟说的对。”舒珞颔首。
炽陌眨了眨眼,不禁乐了起来:“睁眼说瞎话——”
“文书生磨磨蹭蹭干嘛呢?!怎么还不上场?!”郝瑟气鼓鼓回坐,瞥了一眼茶杯,“啥子破茶,太难喝了。”
“小瑟莫急,千竹应该快到了。”尸天清将郝瑟的茶水倒入旁边的闲置茶杯,添了一杯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