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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月风华录(366)

“郝瑟,你给我闭嘴!”文京墨一记算盘扫到了郝瑟的腮帮子上。

“阿瑟!”

一道青影携着惊呼飞身而入,尸天清额头冒汗, 死死盯着郝瑟手里的两条裤子,面色青红相间。

“尸兄!”郝瑟站起身,拍了拍尸天清的肩膀,“吾家有儿初长成,吾心甚慰!”

尸天清后退一步,满面通红瞪着旁侧四人。

四人纷纷扭头。

尸天清又瞪向小乐。

“我什么都没说!”小乐一溜烟跑了。

尸天清眼角隐隐抽搐,一把抢过裤子,顶着一双红耳朵,唰一下消失在原地。

“唉,尸兄啥都好,就是面皮太薄了……”郝瑟摇头。

文京墨扶额,流曦表情崩溃。

“哈哈哈哈哈——”炽陌拍桌狂笑。

“咳,那个——舒某去看看微霜兄……”

舒珞抖着肩膀站起身,可还未走到门口,却见孟三石气喘吁吁冲了进来,大喊:

“不好了,宛莲心不见了。”

“什么?!”郝瑟噌一下就冲了出去。

众人随后一路追到宛莲心厢房,果然,屋内空无一人,宛莲心不知所踪,甚至连原本放在床边的九羽琴也不见了。

“人呢?早上不还在呢吗?”郝瑟抓狂。

文京墨在屋里走了一圈,手指啪啪啪拨动珠盘:“地天泰,地临泽,东北向,应是在望舒阁。”

“我擦,跑那儿去干嘛啊?!”郝瑟急火火奔了出去。

*

如今的望舒阁,早已不复往日之景。

楼内空空荡荡,门上贴满封条,寂静无声,在这喧闹的秦淮河畔,就如同一座鬼楼,十分格格不入。

待郝瑟等人匆匆赶至望舒阁后园之时,宛莲心正坐在莲池边。

日光灼烈,莲池颓败,枯黄的残荷铺满池面,泛出刺目的光芒。

宛莲心一身素色长裙,席地而坐,双膝之上,平放断弦九羽琴,披发凌乱,面容惨白,双目空洞,呆望满池残荷,仿若一尊木偶。

众人同时停住脚步,对视一眼,皆是有些犯难,最后,不禁都将目光移向了曾经夸下海口的某人。

郝瑟眉峰紧蹙,叹了口气,绕过池塘,撩袍半蹲在宛莲心身侧,良久不出声。

二人就这般同时望着莲池,一言不发,直直看了一炷香的时间。

阴云浮空,凉风掠水,吹皱宛莲心苍白衣裙。

郝瑟轻叹:“莲心姑娘,起风了,回去吧——”

宛莲心神情未动,手指轻轻抚过九羽断弦,樱唇轻启,轻声道:“义父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那个人,用尽了义父一生的仇恨,占尽了义父全部的思恋,未留给旁人一分一毫——”

郝瑟神色一动,但见宛莲心双眸沉若死水,可瞳光最深处,却是泛起莹光,痴痴又缠绵。

原来——唉……

郝瑟垂眼,叹息:“莲心姑娘,往者已矣,节哀顺变。”

可是,宛莲心却好似根本没听到郝瑟的声音,依旧在自言自语:

“二十年前,那个人以秘药助义父假死,帮义父避过大劫,救了义父的性命——”

郝瑟双眼绷圆。

“可是,那个人,也是黎家灭门的凶手之一……”

郝瑟沉默。

“是恩、是仇、是爱、是恨,恐怕连义父自己都分不清……”

“那人死了之后,义父守着他尸体整整七天,不食不语,不眠不休,直到那人的尸体开始腐烂,才将他的尸体送入了莫愁湖,我知道,义父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郝瑟长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宛莲心的肩膀。

“每年中秋月圆之时,义父都会在这莲池边,沐月奏曲,轻吟挽歌,那般绝代风华,那般干净无瑕——”

郝瑟眉峰一动,只见那宛莲心眼神宛若死水,神情更是犹如枯井,猛一看去,就如同一尊尸体,不禁心中一沉,一把捏住了宛莲心的手腕,沉声道:

“黎钰为你起名宛莲心,就是希望你宛若莲花之心,出淤泥而不染……”

“出淤泥而不染——”宛莲心眉眼凝固,“我身为黎家后代,却只能躲在义父身后,眼睁睁看着义父为了复仇一步一步堕入泥潭,无能为力——”

“你不是黎飞阙的女儿。”郝瑟骤然提声。

宛莲心声音毫无波动:“是吗?”

“黎钰临死告诉我,说你只是一个孤女,和黎家并无半点干系。”郝瑟提声,“黎钰还说,你不必为黎家报仇!”

宛莲心睫毛一颤,嘴角勾起飘渺笑意:“原来,连复仇也不需要我了——” 慢慢阖眼,“如此,也好。”

说完这四个字,宛莲心竟如整个人都入定了一般,连呼吸都弱不可闻。

“莲心姑娘?莲心姑娘!”郝瑟疾呼。

宛莲心身如钟鼎,面若石面,没有半分回应。

先人板板!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哀莫大于心死”?!

郝瑟捧颊,一脸惊悚,忙向池塘对面发射求救电波。

尸兄、舒公子、文书生,流曦,孟三爷、还有那个炽陌,赶紧过来帮忙劝劝啊!

可对面五人,却是齐齐叹了口气,孟三石更是频频摇头。

唯有尸天清向着郝瑟做了个“天清相信阿瑟”的口型。

相信个锤子啊!

老子黔驴技穷了啊!

郝瑟团团乱转,又蹲下身仔细瞅了瞅宛莲心的死灰脸,捧颊无声哀嚎。

怎么办,怎么办,老子之前可是夸下海口说能救人的!

老子当初可是拍着胸脯答应黎钰要照顾宛莲心的!

好容易遇到一个同性的美人,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在眼前?!

不要啊啊啊啊!

老子舍不得啊啊啊!

郝瑟双手狂抓头发,嘴里开始胡诌八扯:

“莲心姑娘,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莲心姑娘,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

“莲心姑娘,所谓、所谓那个——”

眼看宛莲心呼吸减弱,面色趋向死灰,郝瑟只觉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心悸气短,双眼通红,几乎要哭出来:“莲心姑娘……要不,我们再聊十两银子的……”

“你——哭什么……”突然,宛莲心出声。

郝瑟睁大双眼,仔细一瞅,宛莲心的呼吸居然恢复了几分。

难道这美人心软,见不得别人哭?!

不管了,拼一把!

郝瑟一吸气,死命掐了一把大腿,泪水立时喷涌而出:

“因、因为莲心姑娘你不愿意哭,所以只能我替你哭了,嘤嘤嘤呜呜呜哇哇哇——”

宛莲心睫毛一颤,慢慢睁眼。

眼前郝瑟的脸已经哭得变形,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起来很是凄惨。

宛莲心眼眶渐渐泛红,眼底凝出水光:“傻瓜……”

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郝瑟一抹鼻涕,趁势一个猛子扎到宛莲心怀中,拼命抱住宛莲心的腰,嚎啕大哭:“啊啊啊啊——”

宛莲心双手轻颤,犹豫几次,最终还是抬起手臂,轻轻环住郝瑟,仰首望天,眼中水色,聚凝为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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